divid="tet_c"盛夏的陽光火辣且熾烈,山野間的穀地上,三千餘人亂糟糟地排列隊形。
他們基本處於十八歲到三十五歲這個年齡區間,大多穿著單色的粗布葛衣,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門。有人提刀有人持槍,乃至於狼牙棒、斬馬刀、齊眉棍等等,琳琅滿目各具特色,甚至還有好漢提著一對流星錘。
這三千餘人便是從七星幫各堂和外圍分寨中挑選出來的勇士。
陶保春和席均等人帶著一眾管事,指揮他們按照百人一隊進行列隊,然而對於習慣了自由散漫的綠林好漢來說,這種規矩和約束頗為難受。
讓他們列隊不難,但是站定之後不許隨意亂動、不許交頭接耳、不許東張西望,尤其是在這種烈日當頭的天氣中,綠林好漢們委實難以做到。
小半個時辰過去,三十餘個隊列勉強成型,陶保春等人已然滿頭大汗聲音沙啞。
“少爺,他們好像沒有接受過正經操練,若是從頭開始,怕是需要很長的時間……”
臨時搭建的土台上,李承恩壓低聲音說著,神情略顯凝重,旁邊的幾名護衛紛紛點頭。
這次陸沉帶來的六名護衛中,除了譚正另有任務,其他五人包括李承恩在內皆有銳士營的軍職。
換而言之,這五人都有練兵和帶兵的經驗,陸沉帶他們來的目的本就是為七星幫打造出一支軍隊。
他們對此信心十足,因為七星幫雄踞北地綠林多年,和官府對抗的經驗非常充足,而且幫眾大多悍勇果敢,皆是常年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猛人。這樣的基礎隻需要稍加調教,肯定會是一支精銳雄師。
然而今天親眼一見,他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天真。
七星幫幫眾的確悍勇,還有一部分武功高強的好手,但是這樣的人本就桀驁不馴,再加上長年累月處於散漫的環境中,和真正的軍隊比起來相差極大。
站在另一邊的林溪悄悄低下頭,恨不能將穀地上這些鬆鬆垮垮的家夥挨個揍一遍。
實在是有些丟人。
她想起去年在廣陵的時候,自己曾對陸沉提過七星幫的情況,並且說過父親有在暗中訓練一部分幫眾。
還好她沒將林頡打算舉事的想法說出來,尤其是在她全程經曆齊燕戰爭、親眼見識過那些令行禁止的軍隊風姿之後,眼前這三千餘人分明就是一群沒規沒矩的烏合之眾,想要正麵對抗燕朝大軍無疑是天大的笑話。
這一刻她隻覺臉頰微微發燒。
陸沉凝望著下方的隊列,平靜地說道:“這就是我們來此的意義,否則他們有什麼必要將身家性命托付給我們?”
一句話讓李承恩等人滿麵愧色。
林溪的眸光亮了起來,扭頭看了一眼陸沉,心中猶如吃了冰鎮果子一般甜絲絲的。
陸沉邁步來到土台邊緣,目光從東麵到西麵一路看過去,原本吵鬨喧嘩的三千餘人在管事們的提醒和約束下,漸漸安靜下來。
他們抬頭望著視線中高大的年輕人,有些好奇又有些審視。
林頡的決定已經告知全幫,陸沉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也已被他們知曉,大部分人都很認可這個齊人,但是此刻親眼看到他如此年輕,卻又很難堅信他可以帶領他們擊敗燕朝大軍。
“兄弟們,我叫陸沉,齊朝淮州廣陵人,現為淮州軍銳士營都尉。”
陸沉洪亮的聲音響徹四周,有著上玄經內功心法的加持,場間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或許你們不太理解,陸某身為齊人怎麼會跑到寶台山裡,還要將你們訓練成一支軍隊。”
陸沉的開場白並無慷慨激昂,相反極儘平實直白之意。
眾人被他的話勾起興趣,儘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陸沉繼續說道:“在解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希望大家能先思考另外一個問題,我們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好漢們麵麵相覷,這個問題的答案難道不是顯而易見?
幫主下令,各堂主、寨主和管事們將他們挑選出來,然後聚集在此處聽你這個齊人的號令。
陸沉望著台下一張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從他們的眼神中得到回答,便加重語氣說道:“在我看來,伱們站在這裡不是因為幫主的命令,更不是我的自作主張,而是你們必須要麵對一個嚴峻的事實——在過了十來年安定日子後,燕朝官府不容許境內還存在七星幫這樣的草莽勢力。”
“咱們幾萬人聚集在一起,替天行道也好,打家劫舍也罷,無論我們自己怎樣想,在燕朝那些權貴看來,必須抹除七星幫這個名號,殺死咱們當中的大部分人,他們才能睡得安穩。”
“你們可以想想,等燕朝大軍進山之後,他們會做些什麼?燒掉我們的房子,毀掉我們的田地,奪走我們的錢財和糧食。男人全部斬首,女人發配為奴,孩子們就丟進那些權貴府邸為奴為婢,永世不得超脫。”
“不要以為我是在胡說八道,咱們當中肯定有不少兄弟聽過說書,那些故事當中嘯聚山林的綠林好漢,在被朝廷官府盯上之後哪個會有好下場?”
陸沉的神情逐漸嚴肅,場間完全安靜下來,唯有清風吹過山野。
“陸供奉,你是因為這個來幫我們的嗎?”
人群之中,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男人鼓起勇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