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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城的這個秋天,離彆儼然已成主題。
有人的離去贏得無數尊重和追思,譬如與叛軍血戰到底傷重不治的大皇子和各軍將士們,天子親攜文武百官為他們舉行喪葬和祭奠儀式。
有人的離去隻有各種唾罵和叫好,譬如以郭從義和王晏為首的數千反賊。那一天菜市口人頭滾滾,陸沉在無數京城百姓的見證下,丟出一根又一根處決的令簽。
不止有死離,還有生彆。
陸沉最終還是尊重厲冰雪的想法沒有出城相送,那位英姿颯爽的女將作為大齊曆史上第一位女子都指揮使,率領飛羽軍向北而去,遠赴邊疆。
當菜市口的鮮血乾涸之後,那場震動京城的叛亂宣告平息,至少對於城內百姓來說可以重歸平靜,無非是往後多了一件談資。
後續各方勢力的爭鬥和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和他們沒有太大的關聯。
或許要很多年之後,世人才明白這場叛亂讓天子的權威達到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
樞密院順利改組為軍事院,七位軍務大臣成為大齊軍方的新勢力,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和一眾擢升高官的新麵孔出現在朝堂上,大齊在經曆十五年的艱難和蟄伏之後,逐漸顯露向上的趨勢。
四支禁軍和三座京營的改革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京城會形成內有五萬禁軍、外有十二萬京營大軍的守衛力量,而且這些兵馬都在天子的直接掌控之下。
在如此安寧祥和的氣氛中,一輛寬敞的馬車從南城永華坊山陽侯府出發,穿過大街小巷,一路行往東南方向的平康坊。
車廂內,陸沉靠在軟枕上,打量著手上的精致請帖。
這份請帖乃左相李道彥親筆所書,邀請他過府一敘。
對於那位執掌朝堂大權十餘年的宰相,陸沉心裡很敬佩,畢竟這兩年天子能夠一步步收回權柄,離不開李道彥的退讓和支持。
這是一個極有大局觀和決斷力的能臣,雖然近些年他不如薛南亭風頭正盛,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名副其實的江南望族魁首。
隻不過隨著郭王寧樂四家門閥的垮塌,江南世族內部必然出現嚴重的分裂,即便天子通過加恩李適之的方式表明安撫之意,但是江南世族的未來仍然不明朗。
難道這就是李道彥邀請自己的原因?
陸沉暗自思量,又覺得那位充滿智慧的老者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年輕武勳身上,畢竟他前幾天親自監斬了數千人,其中大多數都是江南世族的子弟。
此番相請,總不會是李道彥單純想請他吃頓飯那麼簡單,陸沉沒有這麼幼稚。
馬車緩緩停下,外麵傳來親衛的聲音。
“侯爺,到了。”
陸沉應了一聲,起身走下馬車,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李氏大宅巍峨的門樓,然後是站在台階上的禮部左侍郎李適之,以及一群李家晚輩。
李適之邁著四方步走下台階,拱手道:“下官見過山陽侯。”
陸沉淡然道:“李侍郎不必多禮。”
李適之微微一笑,道:“陸侯親至,令鄙府蓬蓽生輝。”
陸沉道:“侍郎言重了,晚輩今日特地登門探望老相爺。”
兩次入京,他見過各種各樣的高官權貴,既有兩位宰相這樣的治世能臣,也有郭從義和王晏之類的平庸之輩,還有剛烈如大皇子李宗朝、陰險似三皇子李宗簡,可謂形形色色千奇百怪。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當麵見到這位剛剛遷任的禮部左侍郎,也是明年春天會試的主考官。
從外表上看,李適之白麵短須,身形中等,麵容清臒,目光溫和,天然帶著滿身清貴儒雅書卷氣,相處之時令人如沐春風。
他為官將近二十載,無論是在京城還是下麵州府,官聲曆來極好。他不光有治理庶務的能力,在學問上的造詣同樣很深,尤其是一手經義文章令人讚不絕口。
甚至有人發出歎息,隻說李適之若非頭頂上有個更加厲害的父親,一直壓著他的升官之路,想必他早就能進入儲相的行列,又怎會落在鐘乘的後麵?
麵對比自己年輕二十歲的陸沉,李適之沒有絲毫不適,麵帶微笑地請他入府,然後一路相陪。
“這次京中叛亂能夠平定,陸侯居功至偉。其時下官在府中養病,驟然聽聞反叛之聲,一顆心便懸了上來。後來聽說陸侯率邊軍精銳趕赴京城,下官才鬆了口氣。”
李適之語調平緩,並未刻意做出驚訝之態。
陸沉不疾不徐地說道:“此皆陛下指揮若定、將士們奮勇爭先之功,我不過是儘了自己的本分。”
“陸侯太過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