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洛恒山滿心好奇地打量著陸沉,這個齊人看起來還不錯,個子很高,相貌英俊,還有一種他說不出來、隱隱有些羨慕的氣質。
洛九九則是暗中品味著父親和陸沉對彼此的稱呼,望著陸沉的眸光頗為明亮。
洛耀宗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陸侯遠道而來,洛某有失遠迎,山野村夫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說實話,陸沉想象中的場景肯定沒有這麼和諧,更不會如此文縐縐。
雖然他知道沙州七部在過去一百多年裡和大齊往來密切,從洛九九身上就能看出他們受大齊的影響極深,很多方麵與齊人殊無二致,可是眼下身處沙州地界,對麵一位類似於土司的人物出口成章,這終究還是讓他略感奇異。
心念電轉之間,陸沉不卑不亢地說道:“大首領言重了,隻盼不將晚輩看做惡客就好。此番來得倉促,隻準備了一些微薄禮品,請大首領笑納。”
“陸侯盛情,洛某卻之不恭。”
洛耀宗應下,又對洛九九說道:“九九,你先帶著陸侯的下屬們安頓妥當,為父陪陸侯說說話。”
洛九九懂事地應下,順手將洛恒山提溜走。
陸沉隨洛耀宗來到前方的大屋正堂,請茶之後,他從容地說道:“當初在京城和洛姑娘相識,聽她說起過沙州的風土人情,晚輩不由得心生向往。恰逢我朝陛下想派遣使臣來沙州交好,晚輩就主動接過這個任務。如今親眼得見,方知洛姑娘所言不虛,沙州的確稱得上人傑地靈。”
洛耀宗很清楚他這個話頭的用意。
洛九九在齊國京城落入陸沉之手,他沒有苛待她半分,反而助她向侯玉報仇。雖說這裡麵牽扯到齊國自身的權力爭鬥,但是他身為洛九九的父親,必然要承這個人情。
一念及此,洛耀宗坦然道:“小女性情魯莽,多虧陸侯出手相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洛某十分感念陸侯的恩情。前段時間從小女口中得知陸侯已至成州,洛某便讓她邀請陸侯來沙州一敘,也好聊表感激之情。”
這番話算是給陸沉一個明確的解釋。
因為陸沉先前對洛九九的幫助,所以洛耀宗今日會放低姿態,以超高的規格禮遇陸沉,但這僅僅限於二人的私交。
陸沉在雅隆部可以享受貴賓的待遇,不代表洛耀宗就會配合他推進沙州和齊國交好之事。
陸沉很快便回過味來,看向洛耀宗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敬佩和好奇,如果說方才在外麵此人的言談還有附庸風雅故作姿態的嫌疑,此刻連這種言語的暗示都爐火純青,很難想象他究竟是沙州人還是齊人。
似是猜到陸沉的疑惑,洛耀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帶著些許追憶往昔的神情說道:“陸侯這次來到沙州,讓我想起三十年前,我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的時候,也曾在河洛城住過幾年。其實不止是我,七部都有一些人有這樣的經曆。那時候齊國和沙州稱得上親如一體,沙州每年都會選出一些十一二歲的孩童,去往河洛城求學,等到十七八歲再回沙州。”
他望著陸沉的雙眼,感慨道:“隻是我也沒有想到,我會是最後一批去過河洛城的沙州人。”
陸沉豁然開朗,難怪洛耀宗給他的感覺是一個真正的齊人,原來他整個少年時期都在河洛度過。
心中的疑惑終於解決,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洛耀宗為何是最後一批去過河洛的沙州人?
答案不言而喻。
十九年前八千土兵被齊朝先帝出賣,因而葬身河洛北郊燕子嶺,由此導致兩邊的關係從親密走向仇敵。
陸沉平靜地說道:“大首領,晚輩這次來就是希望能夠修複沙州和大齊的關係。”
洛耀宗放下茶碗,頷首道:“陸侯親自來沙州可見誠意十足,但是這件事遠比你我想象得更艱難,相信小女對你講過沙州內部的情況。實不相瞞,就算洛某有心促成此事,其他六部的頭人也不會同意。沙州之事,從來不是某人能夠獨自決定,哪怕隻有一位頭人反對,此事也難以推進。”
陸沉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鎮定地說道:“大首領此言甚是,隻不過晚輩覺得事在人為,總得努力才能知道結果。”
“不愧是名動大江南北的大齊邊軍翹楚。”
洛耀宗讚了一句,忽地話鋒一轉道:“陸侯年輕有為世人皆知,我好像聽說你還沒有成婚?”
這個話題跳躍的幅度太大,陸沉稍稍思忖,如實道:“確未成婚,不過晚輩此番離京之前,我朝陛下特地頒下賜婚聖旨,過段時間就會完成儀程。”
“也就是說,陸侯眼下還是孤身一人?”
洛耀宗刻意忽略他所說的聖旨二字,繼而道:“如果要在短時間內達成陸侯此行的目的,洛某倒是有個辦法,隻不知陸侯是否有這個魄力。”
陸沉微微一怔。
堂內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古怪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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