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深秋時節,永嘉城依舊如往日一般繁華喧囂。
皇宮西北麵的禦街上,有一座極其莊嚴威重的官衙,行人路過此處會自覺地放輕腳步。
因為這裡是大齊軍事院,節製天下兵馬。
正堂之內,檀香嫋嫋,書吏們無不屏氣凝神。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仿佛不知自己應該喜悅還是肅穆,根源便在於昨日午後那封從北疆送來的緊急軍報。
長桌之北,首席軍務大臣、榮國公蕭望之麵色沉靜,看著手中的軍報。
韓忠傑、張旭、陳瀾鈺、沈玉來和李景達等五位大臣分坐左右,手裡亦有一份軍報的謄抄本。
蕭望之清了清嗓子,環視眾人道“諸位如何看待這封軍報?”
一片沉默。
李景達坐在末位,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其他人。
如今軍事院以蕭望之為首,他的名望和資曆自然可以鎮住其他人,而韓忠傑、張旭和陳瀾鈺各領一座京營,沈玉來則是禁軍主帥,唯獨李景達隻是一個光禿禿的軍務大臣,顯得格外孤單無助。
這似乎都比不上他在定州的處境,當時他好歹還有侯大勇和鄭修齊這兩名心腹,定威軍和奉福軍對他不會有任何違逆之心。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景達自從在邊疆待了兩年,整個人的氣度發生很大的改變,不再像往日一般毛躁易怒,相反頗為沉穩淡然。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蕭望之身上,正準備打破沉默,忽地有人開口說道“國公,這是大捷啊!”
蕭望之轉頭望去,隻見韓忠傑的神情略顯激動,於是微笑道“大捷應該算不上吧?”
“如何不算?”
韓忠傑右手握著軍報,欣喜道“數十年來,我朝邊軍騎兵從未正麵擊潰過景軍騎兵,如今在山陽郡公的指揮下,厲指揮使親率飛羽軍深入敵境之內,一戰殲滅景軍主力騎兵將近七千人,實乃鼓舞人心之大勝!”
他的表情不似作偽,其實他這種心情也能理解。
如他所言,景軍騎兵在過去二十多年裡始終擁有壓倒性的優勢,逼得大齊將士隻能被動防守。
這次飛羽軍取得如此戰果,足以粉碎景軍騎兵的驕傲和自信,確實是一場濃墨重彩的大捷。
唯一不太完美的是,飛羽軍自身也付出三千餘騎的代價,但是考慮到景軍騎兵的實力,此番飛羽軍將近一比二的戰損比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景達看了一眼韓忠傑,心裡默默道“裝模作樣。”
坐在韓忠傑對麵的張旭放下軍報,淡淡道“大捷?不見得吧。”
韓忠傑微微一怔,不解地問道“張侯何出此言?”
張旭眼簾微垂,麵無表情地說道“如果是邊軍步卒取得如此戰果,莫說是一換二,就算是二換一也是好事,但是騎兵不能這樣用。諸位自然知道,我朝素來缺少戰馬,培養一名合格的騎兵更加不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用騎兵去和景廉人換命。對方擁有多處養馬勝地,景廉人更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他們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騎兵。”
韓忠傑眉頭微皺,蕭望之依舊神色溫和。
張旭繼續說道“飛羽軍這一次折損近四千騎,需要多久才能恢複元氣?我認為景軍會欣然接受這種兌子,因為我軍的騎兵每少一人就需要很大的代價才能填補空缺,而對方不存在這樣的顧忌。要是繼續用這種方式取得勝利,等我朝邊軍騎兵損耗殆儘的時候,誰來對抗景軍騎兵?將來的北伐之戰當中,靠誰來掩護大軍側翼?靠誰來應對景軍騎兵突襲?”
韓忠傑沉吟道“張侯言之有理,是我考慮不周全。”
張旭搖頭道“言重了。”
堂內再度陷入沉寂。
蕭望之端起茶盞飲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說道“按照永定侯的意見,定州都督府此番出戰非功實過?”
李景達聞言不禁抬起頭,正要開口表態,卻看見蕭望之朝自己望來。
目光中隱含勸阻之意。
他便按下心中的衝動。
那邊張旭沉靜地說道“國公容稟。在末將看來,飛羽軍此戰確實有功於大齊,至少明麵上是我軍取勝,不僅成功驅趕敵軍騎兵,讓對方無法繼續襲擾我朝邊軍,又取得實打實的戰果,自當褒獎。”
韓忠傑仿佛鬆了一口氣,點頭道“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