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的腳步微頓,下意識朝對方望去。
不出意外,開口的是江南總督崔敬元。
小娘子唇角不著痕跡的勾了勾,轉瞬又恢複如常。
早在殿外與崔老碰麵時,她就猜到他會在今日國宴上為她造勢。
後來太後命綠筠姑姑前來傳話,讓她坐在她身邊去,她便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此計定是禦案上的那位想出來的。
他先請太後下旨邀她同坐,等引起禦史台的反對後,再命崔老道出扶風娘子的善舉,一切水到渠成。
正因為想通了各中關鍵,她才起身請旨去永寧侯府席位的。
這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用不了半盞茶的功夫,禦史台那幫老家夥就會心服口服且心甘情願的請她重回太後身側。
“崔卿有何事啟奏?”
耳邊傳來帝王的詢問聲,拉回了雲卿恍惚的思緒。
她微微斂眸,不著痕跡的退到一旁。
崔敬元沒急著回帝王的話,而是轉眸朝禦史台那幾個官員望去。
“依魏禦史之言,長寧郡主若有功於社稷,便能與太後娘娘同席了?”
魏禦史微怔,愣了片刻後,開口道:“承武年間,安國公府次女程氏絮娘集百家所長,一身醫術出神入化,
她遊曆民間時不知救過多少病患,後回京參加宮宴,懿安太後念其功勞,特邀她同席,彰顯她醫者仁心。”
崔敬元自然知道這個典故,之所以問魏禦史,無非是想讓他親口表態而已。
既然有這個先例,那一切都好辦了。
“魏禦史的意思是,隻要造福過百姓的女子,就能破例與太後娘娘同席對麼?”
魏禦史雖然不知道這老家夥在賣什麼關子,但事實不容置疑,當即點頭道:“對!可這與雲氏有何乾係?”
崔敬元淡淡一笑,不答反問,“禦史可聽說過‘扶風娘子’這個人?”
魏禦史聽罷臉色一變,瞳孔在狠狠收縮。
扶風娘子他自是聽過,不僅聽過,他魏家族親還受過此人的恩惠。
五年前,臨安連日暴雨,河口決堤,一夜間衝毀了數個鎮子,導致上萬百姓背井離鄉,無家可歸。
這裡麵,就包括他那大半輩子都靠耕田種地為生的叔父一家。
他年少喪父喪母,是叔嬸一手將他帶大的,還傾儘所有供他讀書參加科考。
在官場傾軋二十多年,不結黨營私,兩袖清風,終是入了先帝的眼,得他器重。
五年前,老禦史年事已高請辭歸鄉,臨走時舉薦他,正合了先帝心意。
官居禦史大夫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臨安接叔父嬸母入京頤養天年。
原以為用不了月餘就能盼來雙親,結果家丁護院離京的第六日朝廷便收到了江南總督的急奏。
河口決堤,整個臨安城淹了大半,其中受災的地區就有他的老家。
他在盛京急得團團轉,可又不得擅離職守,隻期盼著家丁護院門能順利接回叔父一家。
擔驚受怕了數日,管家來信,說洪水過境,整個臨安城一片汪洋,鎮子被淹,死傷無數,他們並未接應到老太爺一家。
叔父嬸母對他有養育之恩,他怎麼能高居廟堂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