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大嘴巴的婦女,是最喜歡探聽與討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這樣的人,王言隻要在村子的東南西北中各找那麼兩三個,這村子裡的情況他基本上就能掌握個大概。
和第一家的大姐足足聊了兩個多小時,才在大姐意猶未儘的歡送中離開,大姐記下了王言叫‘小王’,還留了個電話,加了個威信,說以後有事兒就找他,可不能不給解決。
為了做群眾工作,王言特意跟張誌傑一樣,準備了兩部手機,兩張卡,兩個威信。一個聯絡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一個專門負責聯絡群眾。
王言笑嗬嗬的擺手,告彆了不舍的大姐,重新帶著趙繼偉坐到了車上,發動汽車吹著空調,拿起張誌傑送的筆記本,先在扉頁簽上自己的大名,而後開始記錄剛才大姐說過的情況。
“一家咱們就走了兩個多小時,這村裡幾百戶,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完啊?”
“不是說了麼,走不完就一直走,有時間就走。而且也不是跟每一個人都聊這麼長的時間,有的十分八分,三分五分也就足夠了。”王言頭也不抬,繼續拿著筆記錄,問道,“從剛才的那個翟大姐的話中,你聽出了什麼?”
“村長搞破鞋,還貪汙?老宋家的小子不孝順?”趙繼偉這時候都差不多忘了剛才大姐說的話,沉思片刻,也隻說出了兩個算是大新聞的。
索性不去想,轉而說道,“那大姐一看就是比李大為還碎嘴子呢,那個八卦啊,一說彆人家的事兒眼睛都放光。而且我聽著不少事兒都荒唐的不行,一聽就是故意造謠的。尤其是說一些女人不正經這一塊,我家就是農村的,那是誰漂亮,誰風騷,就說誰不正經。
但實際上,人家都是挺好的人,就被這些大舌頭的老娘們壞了風評。十裡八鄉的活的挺難,時間長了小孩子都跟著說風涼話,你可不能當真。”
“你有這一點認識,我還是很欣慰的。”
王言抬頭看了傻小子一眼,對他給予了認可的眼神肯定,接著說道,“但是我們長腦子是乾什麼的?不會自己分辨麼?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的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村子裡的實際情況,就是在這些隻言片語中。
我們用不著每一家都這麼聊,隻要找到不同地方的同樣的人,多走,多問,多聽,多看,自己再總結一下,這個村子的情況就能掌握的七七八八。我們的工作,也就更好開展了。相對來說,村子裡的工作,要比樓房裡的工作更好做一些。因為關係不像那麼遠,也不是那麼生疏,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能知道一些。
等下一家的時候,你看我是怎麼聊的,同時呢,也要有意識的去分析跟我們聊天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實用的能力,凡事須得研究才能明白,人也是這樣,你隻有知道了人,知道了不同群體的共性、個性,才能針對性的開展工作。
為什麼老警察一眼就能看出什麼人有問題?那就是長時間的工作經驗總結,他們見人一麵,自己心裡就先把這個人琢磨透了。這一塊,不管是對於辦案也好,還是做群眾工作也罷,都是尤其重要的。你要有意識的鍛煉學習提高,這對你個人的能力來說也是一個大進步。
就好像你總是想表現,想立功,想進步,那你練成了這個能力,察言觀色給領導溜須拍馬,也是個實用的技能。而不是跟你現在似的,什麼事兒都寫臉上。你以為所裡人不知道你什麼心思?全知道,那些輔警都知道。
多學習學習,下午的時候你去跟人家聊,我在一邊給你掠陣。可彆跟剛才在翟大姐家似的,這看看,那摸摸,一臉的不耐煩。你彆看人家翟大姐嘻嘻哈哈的聊八卦,你這態度人家看在眼裡呢,給你翻了個多少個白眼了,沒有數啊?”
“那她說話也太難聽了,又是誰家房客當小姐,誰家孩子人流了,誰家喝大酒早晚喝死。”
“耐心,是做群眾工作的基礎。我們也不能總是和和氣氣的,該拿出威嚴的時候,也得拿出威嚴。但是不必要的時候,就沒必要跟人民群眾耍威風。尤其是嫌棄,不耐煩,這都不應該出現你的臉上。走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記錄完了方才的大姐說出來的各種情況。當時肯定是不方便記錄的,人家說八卦呢,他拿個小本本在那記,顯然是聽不到什麼實在消息的。
說著話,他發動汽車,向著另一頭開去。
趙繼偉奇道:“不是挨家挨戶的走訪嗎?”
“那也要講方法,翟大姐是什麼人?八卦、好奇、湊熱鬨,說話雖然不好聽,但還有些熱心腸。沒聽她說的鄰居的事兒嗎?基本沒什麼問題。我們先在村子的各個方向,找幾個熟悉情況的人問問,對東寧村的整體狀況有個了解。然後再就他們提到的那些人,那些家庭進行走訪。先看看有問題的,然後再去找沒問題的,掌握好輕重緩急嘛。”
“那師父都說了,咱們就是小警察,能解決什麼問題?還不如去看看被盜的,還有丟孩子的人家呢。”
“你跟我在這抬杠呢?”
小年輕嘛,被同年齡段的教做人,還是有些不服氣的,尤其趙繼偉本身就有些愣,有些一根筋。王言搖了搖頭,說道,“張哥還說了,解決不了問題也要掌握問題。而且你這個態度,就沒奔著掌握問題去。繼偉啊,我這兩天的話,算是白跟你說了。你以為咱們走訪群眾,就沒有立功的機會?”
“怎麼立功?”
“你忘了之前的那個手機維修店的劉廣飛了?你忘了我上班第一天抓的逃犯了?還有賭博的人,他們難道沒有外在特征嗎?這樣的人一般都焦慮,煙癮特彆大,走訪的時候能不能發現?他們就藏在群眾裡,我們把他們抓出來,不是功勞?繼偉,格局大一些。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上醫專治未發之病,懂嗎?”
趙繼偉這孩子死心眼兒,他有一套自己的認知係統、行為準則,非得長時間的熏陶影響,才會讓他的偏執改變。
他不知道立功既不發大財,也不升官嗎?他知道,他知道對他的家庭沒什麼改變。但他還是想立功,因為這對未來前途好,他想在所裡立足,想往上爬,想讓人看得起,想讓人尊重。同時他也是年輕人,對於警察這個職業當然也有一些向往,不過可能在這方麵,他不如李大為更熱切罷了。
不過說兩句也不是沒有效果,到了下一家的時候,趙繼偉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聽著了,眼看著王言跟人家一家人聊的都挺熱乎,從生活聊到工作,聊到孩子上學,學習成績雲雲,高考如何填報誌願,甚至當場許諾了,晚上跟他們家正好今年高考完,等著出填誌願的孩子聊一聊,看看怎麼填誌願。
高考誌願填報這一塊,那也是有著比較成熟的市場。很多高中老師,教育機構,幫著應屆考生在適當的分數內,儘量找好大學好專業。收費可不便宜,少的兩三千,多的上萬。
這種問題,王言無論是從專業性上,還是在成長性上,都是有了解的,畢竟真的說起來,他一直在做的就是前沿科學研究,隻要再查詢一下近幾年各個大學的情況就可以,不是多難的事兒,很能給提供切實的建議。問題的關鍵,也無外乎家長和學生信不信任的問題。
谘詢填報,有人願意花這個錢,有人不願意,有人信任王言,有人不信任。但無論如何,王言身為一名警察的熱心幫助群眾的態度,是傳達出去了,領不領情那就無所謂了。
再聊過了這些,加深了雙方的信任。接下來就是趙繼偉熟悉的環節了,又是坐在一起喝著茶水,講著村子裡的各種八卦。
不過這一次就多了一些新情況,因為畢竟是幾百戶的大村子,算上外來的流動人口,能達到上萬人。消息傳遞其實也受限,除非實在勁爆的消息才能衝破這種阻礙,達到全村本地人外地人都知道的程度。所以才有王言東西南北中,到處找婦女聊天的情況。
在經過了這兩個走訪之後,王言就讓趙繼偉打頭陣,看著他磕磕巴巴費勁巴力的跟人家套近乎,這才再親自出馬,跟人家聊。
親和力,除了外在形象,也就是站在那裡不說也不會讓人感到反感,另外就是如何聊天,如何讓人想要說話,這都是可以訓練出來的能力,隻要多說多總結就可以。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日落西山時候,倆人也不過才走訪了六家人而已。這時候,兩人來到了村子中間位置的一家,這一家就是兩個月前最近報案的家中遭了賊的人家。
“吃過虧的就是不一樣,好家夥,家門口裝了倆監控。”趙繼偉看著大門上的監控攝像頭。
經過了一天的時間,小夥子已經服氣了。畢竟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王言跟人家談笑風生,幾分鐘的時間就熱絡的好像一家人,他磕磕巴巴,人家跟看二傻子似的。雖然仍舊有無法言說的不願意,但這份能耐,他是相當服氣的。
王言上前敲了敲大門,不一會兒,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胖乎乎的男人,看到門口站著的警察,愣了一下,隨即問道:“警察同誌,是偷我們家東西的賊抓到了?”
“沒有,就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看了看院子裡的布置,以及院子角落位置裝的攝像頭,又掃了一眼兩旁廂房的屋子,王言走進了院子裡說道,“這個賊啊,你也清楚,是不定時作案,案值還都不大。至今為止,我們是既沒有找到監控影像,也沒有找到有用的足跡,更沒有采集到可以識彆的指紋,兩眼一抹黑,根本無從查起。”
“你們警察啊,現在就是沒有監控都不會破案了。那你們倆過來有什麼事兒?”
“這話我得跟你解釋一下,大哥,就是沒有監控,全靠推理,我們也得掌握一些線索,確定懷疑目標。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賊很大概率住在咱們東寧村,可咱們村裡上萬人,懷疑誰?大哥,你彆那個眼神看我,警察又不是神仙,有線索都是大海撈針,何況咱們這什麼都沒有呢?
當時你們發現被盜的第一時間,如果不亂動,那我們還能找到腳印,判斷這個人的身高體重,要是找到了指紋,直接對比一下就把人給抓了。”
王言擺了擺手,不給大哥反駁的機會,“你家這房子出租了?居住證都辦了嗎?沒辦趕緊辦,這兩天我們查一遍。”
“我這兩家啊,都是剛來的。派出所辦事的人那麼多,排隊得排半天,都是窮打工的,哪有時間去候著啊。”
“房東代辦也行,跟他們簽個合同,拿著他們的身份證,你們也能給辦。排隊慢,那我管不著,八裡河派出所攏共就那麼二十多人,這你應該是清楚的。但你家租客要是沒有居住證,那我可就能管了,抓緊辦啊,過幾天我再過來。”
也不管這大哥滿臉的不情願,王言幾步就走到了他的麵前,“走吧,大哥,你給我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我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線索。”
雖然不情願,雖然這個一看就年輕的小警察態度挺不客氣,但是人家所裡還想著他們家丟東西的事兒,這大哥還是勉強配合著讓王言進了屋,一邊走一邊介紹。
“當時我們回來,這個門鎖就被撬開了。以前我們家都是鎖大門,不鎖小門,後來院裡新蓋了房子出租,這才開始鎖小門。哦,對了,這兩個廂房的門鎖當時也被撬開了,門都撬變形了,換這三個門花了我一千多。
當時我看著門被撬開,第一時間跑近了屋裡。那時候屋子裡被翻的一團亂,不過現在出門都用手機,家裡就放著幾百塊錢給孩子花的。你看,就在這個電視櫃下邊放著的,一共八百多塊錢,全都沒了。要說那小偷也壞,我們家銀行卡他知道取不出錢來,全都給剪了。
就算是加上換門的錢也不到兩千,就是他剪銀行卡這個事兒,我跑了好幾家銀行去補辦。警察同誌,你也知道,現在銀行那是什麼態度,哎呀,真要命啊……”
挺強壯的一個男人,說起這個事兒,可給委屈壞了。屋裡飯桌上吃飯的女人看的直翻白眼,覺得丟人了。有個梳著兩個大辮子的十多歲的小姑娘,也是一臉嫌棄。
這一看就是挺有愛的家庭,這大哥平日裡也是憨厚可愛的男人,老婆閨女照顧的都挺好。
“沒了?”
“沒了啊,還能有什麼?”大哥老大不願意,“我要是知道是誰,我自己就抓人去了,先打一頓狠的,再送到你們所裡去。”
“就是知道人家是誰,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家。小偷小摸,人家也有人權。你給人家打壞了,多了不用,有個輕微傷,就得要你兩千。大哥這大體格子,下手稍微重一點,一個嘴巴子過去打耳鳴了,那就是輕傷,能追究刑事責任了,三年以下還得賠醫藥費,你姑娘以後也受影響。說說沒什麼,可彆真動手,跟誰都不行。”
“彆聽他吹牛逼,一天天就那嘴能吵吵,都不趕那好娘們兒。咋咋唬唬,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聽見女人說的話,看著大哥的窘態,王言好笑的搖了搖頭,“被剪碎的銀行卡還在嗎?”
“留著呢,就在那抽屜裡放著呢。有用?”說話間大哥就在那個電視櫃裡拿出了被剪成了兩段的銀行卡,遞給了王言。
見他捏著卡的動作,王言搖頭歎了口氣,示意他放桌子上:“當時你就是這麼拿的卡?”
“是啊,我媳婦,我姑娘都拿著看了,我還帶著去銀行,給他們的工作人員看過了。沒用了?”
“誰知道呢。”王言從腰間掏出一支紫外線的手電,拿起銀行卡來回照了一下看了看上麵密密麻麻的指紋,隨即掏出一個物證袋,捏著卡的邊緣放了進去,“我回去看看吧,雖然夠嗆能提出小偷的指紋了,但也總是個希望。”
“不是,那你們早了怎麼不說呢?當時我報案你們所裡來人可快了,叫什麼曹……”
“曹建軍。”趙繼偉接話提醒。
“啊對,就是他。他過來看了一圈,問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然後就讓我簽了個報警單子,那以後就沒動靜了。要是那時候就采集指紋,不是早都把那缺德帶冒煙的小偷給抓了嗎?”
“你們家丟了八百多,這其實是一筆小錢,你自己其實都沒那麼在乎,何況是一天比狗都忙的警察呢?而且指紋提取比對,是專業的技術活,我們所裡的人都不懂這些,隻有分局的技術部門才有人做這個,他們一天也忙的不行。
三年發生了十多起相似案件,但是案值加起來都沒到三萬塊錢。大哥,你自己想想,能有人重視嗎?你要是丟了三萬,這個小偷還恰好沒戴手套,那沒說的,今天丟的東西,快的話明天就能抓著人。但咱家丟八百,相比起人家丟三萬的,大街上被當搶劫的,被人殺了沒處申冤的,哪個輕哪個重?
要不現在怎麼都說警察不辦事兒?那是真顧不上。現在恰好我有這個技術,這不是第一時間就想著咱們家這事兒?”
“你說的倒也像那麼回事兒。”大哥稀裡糊塗。
“它就是這個道理。”王言擺了擺手,“之前的大門還在嗎?”
大哥激靈一下子,有些激動的樣子:“在在在,本來是打算賣廢鐵的,這段時間忙一直沒顧上。這個門我們可沒動啊,當時就是賣門的廠家過來一個安裝師父,我給搭了兩下手,門把手都基本沒怎麼碰過,另外那兩個門也是。我都放在門口的耳房裡堆著呢,沒風吹,沒日曬雨淋,就是可能落了不少灰。走走走,你看看行不行。”
“不著急,大哥,嫂子,你們先吃飯,咱們邊吃邊聊,說說話。我被分到了社區工作,跟你們了解了解咱們村裡的情況,也方便我以後開展社區工作。”
“那你們倆吃飯了嗎?沒吃在這一起吃一口,我再炒倆菜去。”女人熱情的招呼,說話間就要動地方炒菜了。
王言趕緊攔住:“真不用,嫂子。我們倆吃了飯過來的,而且也有時間規劃,咱們說說話了解了解情況就行。”
看他拒絕的乾脆,一家人也再讓,就這麼聊了起來。孩子上學啊、安全啊、最近的人販子事件啊,亂七八糟的,大體還是和其他人聊的差不多,都是那些東西。不過同樣的,也是多了一些新內容。
雖然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但接觸的人還真不一樣,有的人知道的深,知道的多,有的人知道的淺,儘是謠傳。
聊了一個多小時,大哥喝了一杯白酒,兩瓶啤酒,叼著煙,紅著臉,帶王言去了門口的耳房。路過兩個出租的廂房的時候,王言還囑咐了一下才從附近工地回來的租客去辦居住證。
這才跟著大了進了耳房裡,吹了吹浮灰,用著紫外線燈照射著,看著上麵的指紋印,找大哥拿了螺絲刀,戴著白手套擰下了幾個門把手,裝到了物證袋裡。
“大哥,這幾個門你最近不要動,這上麵還有不少指紋,門把手沒突破的話,回頭我帶著工具過來,把這幾個門都掃一遍。”
得到這大哥笑嗬嗬的保證之後,王言就帶著懵逼的趙繼偉離開。
“言哥,有個事兒我沒想明白。”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