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臨時的官廨之中坐定飲茶,範仲淹直接說起了正經事兒:“有甚麼要幫的?”
“我要延州兵馬指揮權。”
“可以。現在延州兵馬糧草都是你派人運送,指揮他們理所應當。不過你的謹慎是對的,沒有提前伸手,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王言可以裹挾一個種諤,因為他是文官,他的官職高,而且他有廂軍的權力,又是選了清澗動手,換了任何一個邊將,都必須事急從權,既然阻止不了王言興兵,那就隻能跟隨,壯大力量。
但是彆處的軍隊,王言人都沒過去,卻在沒有上級命令的情況下直接指揮禁軍,那就是天大的毛病了。
但範仲淹說的沒錯,他總領了延州兵力的後勤補給。彆處馳援來的物資,在延州分發完畢,由延州官吏、民兵押送,保證高效的運轉。
“學生自是曉得,甚至都沒跟程勘提起。”王言笑嗬嗬的點頭。
範仲淹笑了笑,老程他當然是知道的,慘的很。
“這一仗,打算打成什麼樣?”
“若沒有變故,那便一直打,學生是不準備停手的。範公、狄公可知,開戰之前,學生麾下騎兵不過兩千之數,而今月餘過去,已近五千。初時種諤所率之軍,不過一萬七千,而今已有兩萬之數,多出來的全是西夏降兵、百姓,征戰日久,皆為精銳。”
“西夏人都敢用?不怕反遭其害?”
“狄公,下官待彼輩同我漢民一般無二,家家分了田地,我大宋戰敗,他們可就什麼都沒了。給彆人打仗升官發財,和給自家多打出幾畝地,這道理都明白的,如何敢不用命?”
這是屬於政治工作,王言的目標就是拖。大宋肯定拖不起,西夏更拖不起。但是隨著範仲淹的到來,他的權力更大,打著打著他就能拖的起了,他的權力也會越來越大,畢竟他現在已經統領延州總計五萬餘的軍隊,且掌控著的延、綏、夏三州的政事,他當然希望是曠日持久。
如果再打上一年,他都敢拉著北遼一起打,打它個天昏地暗。
“我有一事不明,還望王知州解惑。”
“狄公何必客氣?直說便是。”
狄青不解的問道:“我觀當今戰事,大勢在我,在延州,在你王知州。彆處不求勝,隻求不敗,牽製兵力便可取勝,更可穩紮穩打,亦能有所獲。如此情形,王知州上書調我前來統領兵事,卻是為何啊?”
這是王言同狄青的第一次見麵,以前從未有過交集。王言還下意識的麵診了一下,身體不錯,很能再活些年。但是狄青的死期卻沒兩年了,顯然是被文官整抑鬱了,憂鬱而死。
王言笑嗬嗬的問道:“狄公當真不知?”
“當真不知。”
見王言看向了自己,範仲淹笑著搖了搖頭:“一路行來,漢臣都未曾相問。”
王言這才點頭,對一臉懵的狄青說道:“自是為了救狄公。”
聽見王言的話,狄青愣了一下,隨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真的很沉默。
他從一介罪囚,一路做到今天的樞密使,成為武相,自然是有智慧的。他早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的處境很不好,若非之前儂智高叛亂,他的麻煩怕是已經來了。
這一次調他來西夏,他是有幾分慶幸的,慶幸他又一次的躲過了危險。他當然明白,武人,隻有在戰爭中才能顯露價值。
但是他卻不曾想,王言就是為了救他,才讓他過來……
見他沉默,王言笑道:“我朝素來重文輕武,狄公以罪囚之身,官至樞密使,又得軍將愛戴,無論走到哪裡,各地軍將,隻要見了狄公就會響應。若再有功勞,如何安置狄公?怕是非要封個異姓王才成。我觀狄公如此,該是明白己身處境。”
“自是明白,然則狄青從無異心啊……”
“懷璧其罪,與狄公是何心跡並無乾係。”
狄公歎了口氣:“此戰若勝,我怕還是難逃宿命啊。”
“狄公當範公與王言是吃素的?”王言笑著反問了一句,說道,“此戰過後,狄公自請去職歸鄉便是,好生將養身體,留待有用之身。不用三年,王言必然再啟戰端,屆時狄公必然起複。我知狄公不慕顯貴之權,實為忠君愛國之帥,如此安排,狄公以為如何?”
“王知州自是文韜武略在身,為何力保老朽?”狄青並沒有懷疑王言一個知州,放言保他這個武將巔峰之人的能力。
“狄公正是當打之年,如何老朽?狄公如此能為,憑白被害死,實在可惜。還是好生多活幾年,再打上幾場千古流芳的仗,才是正理。”
狄青搖了搖頭:“現在多說無用,還是打過了這一仗再論吧。”
“也好。範公、狄公,飲茶。”王言示意了一下,三人都端茶喝了起來。
範仲淹沒有在綏州久留,他是從延州一路查探民情上來的,也差不多知道了情況,反正他是佩服的。他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這一戰他是給王言打配合的。若非王言有把握,肯定不會貿然開戰,他自認沒有王言牛逼,索性就以王言為主,他掌著大權做輔助。
所以來一趟,主要還是見一見王言,畢竟總有話是不好落在紙麵上的,要充分的表示明白。也順便讓王言給他看看身體,號號脈。
等話說完了,身體看完了,留宿一夜,第二天便動身去了西邊赴任。他與狄青的任務,就是壓製那邊的西夏軍隊。
拖住的敵人越多越好,若是能打出一些戰果,那就更好了。
其實這一戰打到現在,西夏已經輸了,因為他們沒有辦法有效的解決問題。雙方加一起,到如今為止,參戰部隊達到了五十萬,還在繼續增兵。
在西邊投入的兵力多了,東邊就顧不上,就要丟失大量的土地、人口,還要被俘虜很多軍卒。可若是顧了東邊,那西線的戰場就慘了,那邊的兵力是東線的數倍,進攻方向就是一條直線,從各個方向對著興慶府猛攻,那就要亡國。
當然能形成如此局麵,主要原因在於王言,這樣的局麵當然是所有人都想形成的,但彆人沒他的能耐。
若是沒有他,支援不及時,糧草不及時,各方麵的調度不及時,精銳又不是不會死。哪裡會越打兵力越多,越打兵力越強。前線、後方、新占領土,全都是重中之重,隻有他統合了所有力量,還搞上了政治思想工作。
不過種諤的水平也是有的,畢竟真正帶兵打仗的是他,雖然是按照王言定下的方略,不斷的調整,但是臨機決斷卻都是種諤做的,腦子不夠,水平不行,也早都玩完了。
是王言定的大方向,以及及時的調度有限的兵力進行支援、反包圍,後勤補給,政治工作等等,再加上種諤的智慧,形成了東線戰場如今越打越強的戰爭打開方式。
若不然,以大宋當今的水平,也還是會被西夏爆錘,一仗打完,歲幣翻倍。
現在範仲淹、狄青來了,是比老程更可靠的人,而且範仲淹開口給了王言更大的權力,可以調度更多的兵力,東線的戰事自然是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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