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紙上寫紅字啊,真稀奇。”寧哲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那名禿頂老人筆走龍蛇地寫完了對聯。
旁邊等候多時的幾名村民旋即走上前來,4男1女,男人兩兩合力,拿起上聯和下聯往前走去,橫批則由那1名女人單獨拿著,5人一起走向了祠堂門口,看樣子是要把這幅剛寫好的對聯給祠堂門口貼上。
寧哲小時候一直生活在農村,每逢端午、中秋等大節,村裡有威望的老人都會提筆寫上幾幅對聯,或是直接送給村裡的人家,或是貼在河邊的龍王廟上,對這樣的場麵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凡是傳統的對聯、春聯之類,普遍都是用紅紙做底,墨筆書寫,何家村這白紙紅字的寧哲還是第一次見,看著怪瘮人的。
尤其是這幅對聯的內容:
上聯:【巴蛇案上珠玉同證祖】
下聯:【荷花堂前子孫共添香】
橫批:【源遠流長】
“這對聯不像是什麼節慶喜事會有的樣子,字裡行間也沒有給蛇神歌功頌德,上下聯與橫批的內容都僅僅是在闡述一件事。”寧哲低頭看著那名書寫完了對聯的禿頂老人用銅盆淨了手,輕聲自語道:“何家子孫在荷花堂前添香,在巴蛇案前供奉珠玉,以證祖先?”
荷花堂不出意外指的就是這座祠堂,巴蛇案……大概說的就是供奉著蛇神木雕的那張圓桌了。
莫名其妙的對聯,含混不清的用詞,完全看不出想表達什麼,難不成這一村人大清早的不吃早飯聚在這裡,就是為了和蛇神攀關係、套近乎?
彆說,還真有可能。
除此之外,何家村的反常之處還遠不止有這些。
一般來講,越是落後閉塞的地區則風俗越是傳統保守,宗族觀念也就越強,越發重視這象征意義上的麵子建設。
但何家村的祠堂卻相當破舊,年久失修的樣子看著寒磣極了,牆角結著蜘蛛網,房頂角落掉了兩三片瓦,不知多久了也不見人來補,屋外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寧哲覺得何家祖宗的牌位跟蛇神雕像一塊放在這樣的環境裡估計要發黴。
不過儘管如此,這間祠堂仍是這片街區裡相對而言最氣派的建築物,起碼戶型高大,柱子多兩根呢,看的出來起碼當初修建祠堂的時候還是很重視的,周邊的其他屋子都要比祠堂矮上一頭,數它最寬敞。
貼完對聯後,祠堂前的群眾再度跪拜了下去,用低沉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剛才的祭詞,這場頗具規模的集體祭祀活動一直持續到了太陽升上天空,時間來到清晨06:28,聚集起來的人群才終於有了散去的跡象。
看著逐漸散去的人流,寧哲沒有說話,默默陷入了沉思。
馮玉漱識趣地沒有出言打擾,剛才那場平靜、虔誠、秩序井然的集體祭祀給了她不小的衝擊和心理壓力,說不出的詭異。
“我說,阿姨,你發現不對勁了嗎?”寧哲忽然問道。
“嗯…你說哪裡不對勁?”馮玉漱有些不確定,其實她覺得這場祭祀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對勁的地方。
寧哲抬手指了指街道上,村民們一個個次序離開的背影:“從聚集,到散場,這群人身上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協調,明明是那麼大規模的人員聚集,摩肩接踵的人群之間卻沒有磕碰,沒有擁擠,每一個人都嚴格遵守著某種我不知道的秩序,說實話,我高中軍訓時和同班同學都沒有過這麼強的紀律性。”
而這群村民不但有紀律,人員的調度水平和行動的一致性甚至堪比軍隊。
“簡直就像是,所有人都是一個人一樣。”寧哲忽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