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旭花費一番工夫,成功地說服裴唯寧替他暫時保密。兄妹倆一起用了晚膳,等他回到端王府,下人們第一時間向他稟告薛滿送雞湯的事。
他看了眼天色,顧不得換身衣裳,急忙趕往隔壁。
薛府中,薛滿剛沐完浴,坐在梳妝台前,由明薈用毛巾輕柔地絞著長發。
她拿著一柄象牙梳子,上頭雕著不算精細的蓮花圖案。她微垂著眼,用指腹來回摩挲著花紋,無論做幾遍都不覺得厭煩。
這是她及笄那年,三哥親手為她做的象牙梳。沒過多久,她便豁出去向他表明心意,而他在片刻愣怔後,微笑著擁住她,許諾會娶她為妻。
她沒出息地哭了。
她想過會被拒絕,會被冷落,甚至會被他嗬斥,獨獨沒想過會被輕而易舉地接受。她實現了十歲那年許下的願望:在及笄後向三哥表白,成為他將來的妻子。
從去年定下婚期開始,她便滿心期待婚禮,可在期待的同時,又有種不確信的懷疑。
會一直順利下去嗎?
明薈見她好半天不吭聲,以為她是因雞湯的事在沮喪,便轉移話題道:“小姐,再有五日便是您的生辰,不知今年殿下準備了什麼禮物?”
話音剛落,她便意識到不妥,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耳光——她一時疏忽,竟忘記江詩韻死的日子非常不湊巧,正好是小姐的生辰當天。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薛滿立刻低落地道:“原來離詩韻去世快滿兩年了。”
明薈試圖亡羊補牢,“您彆管那些不重要的人,專注您自個兒的好事就成。”
薛滿輕道:“每到那日,三哥都要早起去鳳凰山先替她上香,過後才會來替我慶生。”
明薈暗罵一聲晦氣,江詩韻那臭丫頭,生前死後都不讓小姐安生。
“奴婢的好小姐,您回頭看看奴婢。”
薛滿側首看著她。
明薈道:“江詩韻活著的時候不足為懼,死後更掀不起風浪,您和殿下才是天生的一對。”
類似的話語,薛滿剛從裴唯寧嘴裡聽過。她點點頭,不願再鑽牛角尖,將象牙梳收到抽屜中,吩咐道:“多點幾根蠟燭,我要繡荷包。”
明薈本要勸她夜裡繡東西傷眼睛,但轉念便明白,小姐肯定是想再等等,看端王殿下今晚會不會來。
她取來繡籃,仔細地捋好線繩。薛滿拿起繡到一半的荷包,皺眉看了會,道:“真醜。”
明薈湊近了看,見鴛鴦腦袋是腦袋,眼睛是眼睛的,都挺好啊!
“哪裡醜?您繡得像模像樣。”
“右邊的翅膀歪了。”
“修修就好,修修就好。”
“我能重新繡嗎?”
“恐怕不行,您得趕在婚禮前繡好……”
主仆倆正說著話,外頭傳來明萱的聲音,“小姐,殿下來了,正在花廳裡等您呢。”
薛滿扔開荷包,抬步便往外跑,被明薈一把攔住,哭笑不得地道:“奴婢的好小姐喲,您好歹先穿上外衣!”
薛滿提著裙擺,幾乎小跑著來到花廳。
裴長旭聽到動靜,放下茶盞,起身迎向門口。
走廊裡,薛滿見到裴長旭的身影,裙擺飛揚,眼角眉梢掛著笑意。
“三哥,你來了。”
“阿滿。”裴長旭提醒:“你慢些走,小心跌倒。”
“我都這麼大人了,哪裡會跌——”
她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往前撲倒,差點與地磚來個親密接觸。好在裴長旭及時趕到,將她穩當地接進懷裡。
他低著頭,隱含笑意地道:“你說得對,這麼大人了,的確不該跌倒。”
薛滿自覺丟臉,故作可憐地道:“我崴到腳了。”
裴長旭二話不說地蹲下,替她檢查起腳踝,“是這裡嗎?按著可疼?你暫且忍忍,我馬上命人去請太醫。”
薛滿道:“沒事,休息會兒就好。”
她踮著腳“勉強”站穩,下一瞬,卻被裴長旭攔腰橫抱,大步邁向花廳。
“三哥,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
“莫要逞能。”
薛滿反抗無效,被他小心翼翼地放進椅子,見他再度俯身,似是動手要脫她的鞋襪,忙摁住他的肩膀,“我真沒事。”
“那也得看看傷勢。”
“我我我。”薛滿急得結巴,“我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親。”
不得不說,這個借口非常好使。
裴長旭停住動作,頗為感歎,“猶記得當年,你不僅吃飯喝水要跟著我,連洗澡睡覺都不肯錯過。”
“我那時候才五歲!”
“五歲便不是你了?”
“呃。”
見薛滿啞口無言,他輕笑一聲,妥協地鬆手,“待會讓明薈上點藥,若還有不適便通知我,可好?”
“好。”
“我聽說你下午燉了雞湯?”
“嗯。”薛滿略顯失望,“我去工部時,他們說你前腳剛剛離開。”
“是我的錯,下午外出辦事,沒來得及通知你一聲,”他道:“你叫下人熱熱,我這會喝。”
“恐怕不行。”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