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許多年前。
墨璃是在一次畫展上結識顧老爺子的，那時候她才十歲出頭，因為誤以為顧庭宴是她的救命恩人，成日裡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他屁股後麵跑。要換作是旁人，顧庭宴興許早就厭煩了，可她長得實在好看，其他小男生都羨慕他有這麼個小跟屁蟲，所以顧庭宴雖然嘴上總嫌她煩，其實到也不是真的反感她。
顧庭宴要參加的畫展，她自然也是要積極跟著去的。
在那次畫展上，她展示出了自己對國畫的獨到見解，雖然畫展上所有的大人都對她一個小屁孩的話嗤之以鼻，可她卻唯獨得到了一位陌生老爺爺的賞識。
後來她才知道，那位老爺爺就是顧庭宴的爺爺，這次畫展，就是顧庭宴的爺爺所在的國畫協會牽頭舉辦的。
從那以後，顧老爺子就看出了她在國畫方麵的天賦，在看了她的幾幅畫作之後，更是鼓勵她以後可以往國畫方麵發展。
隻可惜對於墨璃來說，繪畫可以作為生活裡的消遣，卻並不是她真正的熱愛。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對自己的未來卻有非常清晰的規劃，因此隻能婉拒了顧老爺子的請求。
顧老爺子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倒也沒有繼續勉強她，隻是顧老爺子也並不希望她就此放棄國畫，從此兩人就做了一個約定，墨璃每年至少要交出兩件像樣的作品給他檢查，以免她就此懈怠，浪費了自己的繪畫天賦。
從12歲開始，墨璃每年都有遵守約定，後來上了高中，學業實在繁忙，顧老爺子才批準她將每年兩幅畫變成了每年一幅畫，在顧老爺子的壽辰上交給他。
……
不過今天，墨璃似乎並沒有帶她的新畫作過來。
顧老爺子如今是真的年歲已高，渾濁的眼白透著擋都擋不住的蒼老，可是望向墨璃的眼神卻依舊很慈愛：“小璃啊，爺爺知道你過兩天就要高考了，肯定忙著複習忘記了呢，否則也不會遲遲沒有把你的畫作給我看……不過等過兩天高考結束，你可一定要記得補上哦！哎，你這孩子是個好苗子，顧爺爺是真的不希望你浪費自己的天賦。”
墨璃淺淺地笑了一下：“顧爺爺，答應過您的事情，我什麼時候食言過？畫作我當然早就準備好了。”
顧老爺子的眼睛驟然一亮：“真的，那你怎麼沒有帶過來？難不成是這次的畫作太大了？不太方便？”
墨璃又笑了一下，一雙靈動的眼睛彎成月牙狀：“確實是不太方便，不過倒不是因為畫太大了。而是因為——”
她從手包裡掏出一張折好便簽紙遞到了老爺子的麵前，顧爺爺有些疑惑地接過去，打開一看，頓時就愣住了。
“這，這是……豐睿古玩店的收貨憑證？金額兩千萬？！”
老爺子抬眼看向墨璃，表情似乎有些古怪，渾濁的眼珠子透著不可置信：“……小璃，你這是什麼意思？”
墨璃臉上的笑意不減，她的手指頭輕輕敲打著檀木茶桌麵：“顧爺爺，您還不知道吧，這些年您陸陸續續銷往倭寇國的那些作品，如今已經全都被豐睿古玩店高價收了回來——”
顧老爺子聽到她說“倭寇國”的時候，蒼老的麵龐就已經開始褪色，等到墨璃慢條斯理地說完全部，他的臉色早已變得煞白一片：“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墨璃沒有選擇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笑著繼續說道：“——顧爺爺，反正遲早都是賣，我為什麼還要讓中間商賺差價？所以我把原本要交給您的作品直接賣給豐睿古玩店的蕭老板了。”
……
墨璃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卻透著一種看透人心的涼薄。
她忘不了昨天在古玩店，蕭笙鶴帶她去倉庫看他新進的那批貨時，她看到那十幅出自她手的國畫時的震驚。
從12歲到17歲，她這些年交給顧家老爺子的十幅作品，竟然全都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這裡。
她一步一步走過擺放在展示櫃裡的作品，每一幅都凝聚著她的心血，如今這些作品卻似乎已經輾轉了多個收藏家之手，上麵還多了許多收藏者自己蓋上去的印記，無一例外幾乎都是倭寇國的文字。
墨璃瞳孔裡的震驚不像是假的，她當時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語無倫次了：“這、這些畫為什麼會在這裡？”
儘管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還是不死心，希望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樣。
——不會的，她向來最崇敬的顧爺爺，那麼疼愛她的顧爺爺，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
可惜，蕭笙鶴的話還是擊碎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希冀：“墨小姐，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這些年顧家老爺子一直以國畫協會主席的身份，將你的作品陸陸續續銷往倭寇國。不僅如此，你的作品在那邊還非常受到玩家的追捧，即使是價格最低的一幅，也能輕鬆賣到一億日元。”
一億日元，那就是一幅接近五百萬人民幣。
墨璃臉上露出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業務人士的作品居然這麼值錢。
蕭笙鶴看她那副失望又嘲弄的表情，就知道這傻姑娘是真的完全被蒙在鼓裡，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這麼多年。
他輕歎了一口氣：“這些年靠著你的這些作品，顧老爺子所在的國畫協會在國外名聲大噪，他更是靠在那邊瘋狂營銷、展覽、最後拍賣你的作品，從中賺得盆滿缽滿……這些事，你恐怕都不知情吧，如今你的一幅作品，在那邊輕輕鬆鬆就可以拍賣到一兩千萬人民幣的高價。”
墨璃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她知道顧家人不是什麼善類，但是沒想到，連這最後予以她的一絲溫暖，也是虛假的。
怪不得顧爺爺待她比待顧雪穗這個親孫女還要親，怪不得他這麼多年一直苦口婆心地勸誡她不要放棄國畫，不要埋沒自己的才華。
原來也隻是因為她身上有利可圖而已。
到頭來，一切都是利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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