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她交代長毅:“放這兒就行。”
甜膩的脂粉香氣攪了車內原本的沉水香味道,祁涵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打量過眼前人。
想也知道,她是從何處而來。
白瓷描金的茶盞中盛了溫水,祁涵遞到容璿麵前。
容璿受寵若驚接過,反應還慢了一拍。
……
戌時三刻,容璿到了宅邸正門外。
“臣恭送殿下。”
懷月撐開雨具,郎君遲遲未歸,她還以為瑞王席上留人,一直等在此處。
小廝接過了容璿手中兩包點心,目送馬車遠去,她想起一事:“雨停後你遣人知會李叔一聲,讓他直接回來便成。”
懷月訝然:“李叔沒有接到郎君嗎?”
“說來話長。”
容璿感到困倦,不過回臥房沐浴完後,反倒精神起來,拉著懷月陪她說話。
懷月放下剛熬好的醒酒湯,萬萬沒想到今夜會是太子殿下送郎君回來。
容璿點點頭:“太子……平日看著高不可攀,有時候還挺好說話的。”
郎君這般說,懷月就這般聽著。
一彎新月懸於夜空,驟雨初停,涼風習習。
懷月瞧隻喝了兩口的醒酒湯,薄醉的人免不了多愁善感。
“我那時及第,初次踏入官場……”
無人在前引路,她又要隱瞞自己的女子身份,時時如履薄冰。
她初出茅廬,哪裡曉得內閣與東宮的暗流湧動。
首輔賞識她的文章,有意將她劃入戶部自己門下,她一個七品官,隻覺天上掉了餡餅,有什麼回絕的餘地。
大約就是半年後吧,太子代帝巡視河中還朝,接連辦妥好幾樁大案。陛下盛讚太子有昔年高宗的風範,百官提起儲君,無不交口稱讚。連老師在有心掣肘下,都隻能尋出太子無傷大雅的疏漏。
或許陳府盛極而衰,從太子入朝參政後就再難挽回。
懷月絮絮聽自家郎君念叨,偶爾見縫插針喂下一勺解酒湯。
浮雲蔽月,前路未明。
睡去前,容璿如是想。
……
翌日容璿一覺睡到午後。
醒來用膳時,她奇道:“昨日帶回的糕點,怎麼不見佛手卷和芙蓉糕?”
難不成,是匆忙間落下了?
懷月猶豫一會兒,這兩樣點心是郎君近日的心頭好,隔上日就要遣小廝去買,還必得是德豐齋新鮮現做的。
她試探道:“郎君不記得送了何人?”
“什麼?”
懷月笑了:“那郎君可還記得,昨夜是同誰回來的?”
腦中浮現一抹玉白身影,容璿倏爾沒了聲響。
正說話間,門房來稟:“大人,外頭遞來消息,明日暫輟了朝會,文武百官不必去奉先殿。”
“知道了。”
容璿舀了勺清粥,見懷月為她不必早起奔忙而歡喜,苦澀地笑了笑。
隔日在戶部應卯,果不其然同僚們私下裡都在議論輟朝之事。
陛下龍體欠安,早已是許多人心照不宣之事。
手中寫的半篇書文遲遲未動,容璿抬眸,驚覺院中的楊樹已有了幾片黃葉。
古人語,落葉知秋。
……
“母後。”
文和殿內,祁涵合上手中書文,起身見禮。
言皇後吩咐侍女送了熬好的雞湯:“先歇會兒罷。”
昨日帝王的病來得急,祁涵侍奉榻前,晚間宿在了宮中。
言皇後自然是心疼兒子,才出京辦完差事不久,這兩日幾乎是連軸轉。
侍從搬來椅子請皇後娘娘落座,中宮的心腹嬤嬤會意,帶殿中其餘人等都退下。
“太醫的脈案……”言皇後欲言又止,“有些事,不得不預備起來。”
她說罷歎息一聲,雖說是先帝賜婚,但畢竟二十餘載夫妻,如今陛下病重,如何能叫她不傷感。
隻是傷感之餘,她還要打起精神為自己的兒子籌謀。
陳貴妃亦然。譬如眼下,就是她在養居殿侍疾。
帝位更迭,看似勝券在握,但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母後且寬心。”祁涵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的母親。
太子長成,待人處事從未叫言皇後失望過。膝下唯一的嫡子出類拔萃,是她多年來最快慰、最驕傲之處,更是言氏一族煊赫於朝堂的最大底氣。
談了兩盞茶的功夫,殿角香爐內的沉水香叫人凝神靜氣。
言皇後心底安穩幾分,離去之時,偶然瞧見堂桌上擺著三兩盞糕點。
她隻覺稀奇:“母後可記得,你素日不愛吃這幾種點心?”
總不至於,東宮的近侍疏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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