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被攔住去路,述戈也不惱,乖聲應了道“是”。
見他這般和氣正派,封臨更不痛快。
裝什麼裝!
他心裡不快,就要逮著人的痛處戳,便鄙薄道:“我聽他們說了,你小時候被魔物打傷,做了十幾年的乞丐,今年才被述家撿回來?”
“乞丐”一說純粹胡謅,其實關於述戈這十幾年的去向,述家沒放出一點兒消息。
但在他看來,不說,便是有鬼。
定然是這十幾年過得太狼狽落魄,所以才說不出口。
被他這般輕視,述戈卻仍舊溫和有禮。
“是,在外十餘載,終與親友重聚。”
他言行有度,哪裡瞧得出半點流浪的痕跡。
封臨挑不出刺,反憋了股氣,便隻能從其他地方下手。
他上上下下打量述戈幾眼,“嘖”一聲。
“你以為自己真進得了萬劍宗?像你這樣的貨色,我見得多了。今日你若是去那些小門小派,倒也能憑著述家的麵子進去,但這兒可是萬劍宗,容不下那些隻能依仗家世的廢物。”
述戈仍平心靜氣地問:“為何呢?”
“你做了十多年的乞丐,不知道也正常。”封臨嗤笑道,“這些年魔界動亂,像萬劍宗這樣的大門大派早就改了收徒的規矩,隻挑那靈息高的弟子。進宗要先爬千靈階,至於你,隻怕連第一階都爬不上去。”
他頓了頓,又譏笑道:“便像我,也是在其他宗門沉心靜氣修煉了十年,才敢來這兒——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述戈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劃過那些腿軟淌汗的小仆,最後落在封臨身上。
“這樣啊……”
話音落下,他倏地收斂住那謙良有禮的模樣,促狹了眸。
他就近倚住馬車車廂,懶散地把玩起和裝飾品一樣的細劍。
那細劍映著薄光,在他指間靈活翻動。
“小少爺,”他一頓,語氣裡壓進調侃低笑,“你說得我都有些怕了,當如何是好呢?”
方才,他還像個出身望族的公子,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可轉瞬間,他就沾上了混不吝的匪氣,如一把開刃見血的寒刀,徑直朝封臨劈去。
那般橫衝直撞的血戾,令封臨一怔,驚愕到幾乎說不出話。
怎麼一眨眼,這人就變樣了?
他的心間爬上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駭怕。
“你……你什麼意思?”
他能奉承出身大家的權貴,也慣會挖苦位卑的奴才。
唯獨這樣被風浪一刀一刀鑿出來的痞氣,他是半點兒也應付不來,甚至還發怵。
更何況,幾息前這人還謙卑有禮得很。
述戈露出笑,看他如俯瞧砧板上掙紮的魚,帶著點漠然的惡趣。
“蠢得很。”
三字落下,封臨忽感覺到了一陣無形的威壓,從四麵八方朝他極速擠來。
他被迫大張了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體內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仿佛下一瞬,便會被碎成齏粉。
莫大的恐懼將他裹得密不透風,連喘氣都疼得他目眥欲裂。
但也是眨眼,那威壓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周圍的聲響潮水般湧進耳朵,封臨如死裡逃生,驚出一身冷汗。
腿一軟,他忽跪倒在地大喘著粗氣。
他這反應太突然,身旁的小仆見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忙上前扶他。
可封臨的腿還在不受控地驚顫著,根本站不起來。
剛剛那是什麼?
他真以為自己要死了!
封臨心有餘悸地盯著自己顫抖不已的手掌——
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瞧不清。
足有半晌,渙散的瞳孔才得以恢複。
封臨艱難地吞下好幾口唾沫,扶著小仆的手臂踉蹌站起,再抬眸望向述戈。
“喂!剛剛你——”
但後者並沒有聽他說話。
述戈早已斂了方才的匪氣,和剛才一樣端正站著,遠望著什麼。
封臨一怔,遂順著他的目光轉過身。
身後,遠走來了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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