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鶴關的戰爭很快結束,路朗本就沒有多少抵抗的念頭,眼看著守城無望,沒幾天就開關獻降了。
“早聽聞路將軍的盛名,日盼夜盼,終於盼到路將軍來我寧家軍了。”寧昭回親自在陣前迎接路朗來降,眉目含笑,話語中也滿是熱情與謙和。
“怎麼會。”路朗哪裡敢當他這話,“還是寧首領計策精妙,鬼神莫測,我這城便是想守也守不住啊。”
其實最開始以這種方式敗在寧昭回手上,他心中多少是有幾分不舒服的,但或許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今日一看寧昭回這般態度,心頭那點兒不舒服也隨之消散了。
畢竟兵不厭詐,對方就是比他技高一籌,他若是還為此慪氣,豈不是輸不起?
“我還真不敢當路將軍這話。”寧昭回笑著搖了搖頭,“攻城之計皆出於我帳下一位高人之手,我不過是照做罷了。”
“一位高人?”路朗來了興致,“不知寧首領得空可否帶我引見一番?”
寧家軍兵強馬壯,又退了朝廷的安州之圍,本就是這亂世中的後起之秀,若還有這樣的高人坐鎮,隻怕真有逐鹿中原之力,眼前這位寧首領更是前途無量。
“何必等得空?將軍若想見,我即刻就能帶將軍去。”寧昭回立馬說道。
雲子猗早先就和他說過想見見這位路將軍,此刻對方還主動提及,他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路朗點點頭,拱手道:“那就勞寧首領帶路了。”
寧昭回帶著路朗來找雲子猗時,紀覽正在哄著他喝藥。
“這補藥不是說隔天喝一回也能見效嗎?”雲子猗看著麵前黑乎乎的藥汁,眉毛都要糾結在一起,“昨天剛喝過,今天不喝也行吧。”
倒不是他不懂事,隻是這藥實在苦得厲害,頭一回喝的時候嗆得他眼淚都落下來了,如今隔一天喝一次已是勉強,天天喝還不如殺了他。
“隔天喝哪有一天喝一次的效果好。”紀覽在外是大殺四方的將軍,到雲子猗麵前卻格外溫和耐心,柔聲哄道,“大夫說了,恩人的身體狀況隻靠藥膳怕是不夠,這補藥是不能停的。”
雲子猗接過藥碗,卻還是沒忍住又掙紮了一句:“是藥三分毒,多喝也不見得好吧?”
“我問過大夫了,這藥沒事的。”紀覽立馬又給他堵了回去。
“這樣啊。”雲子猗歎了口氣,眼見著是逃不過這一劫了,閉上眼,端起碗一口氣灌了下去。
他自己也懂藥理,知道為何這藥這麼苦,但其中那幾味最苦的藥材偏又是最對症的,也找不到合適的替換,還隻得忍著。
雲子猗剛喝完藥,紀覽就將早早準備好的蜜餞塞進了他嘴裡。
“怎麼樣,還苦不苦?”紀覽看著雲子猗每日喝藥喝得這般艱難,也是心疼不已,整天變著法子想讓他好受些。
其實蜜餞的酸甜味配上湯藥的苦味,起初是有些怪異的,但很快苦味就被酸甜衝散,人也好受了許多。
“好多了。”雲子猗的眼睛都被湯藥苦得紅了一圈兒,卻還是笑著點點頭,“多謝你。”
“先生,現在方便進來嗎?”寧昭回在營帳外問了句。
路朗聽著營帳內的對話,雖然不知具體哪個聲音是他想見的那位高人的,卻也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分明隻是一個人在勸另一個人喝藥,很正常的交談,他聽著卻覺得處處都透著怪異。
“方便的。”雲子猗應道。
紀覽對此沒什麼反應,隻一直盯著雲子猗看,片刻後拿起絲帕擦了擦他唇畔沾到的些許藥漬。
雲子猗被他照顧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摸了下鼻尖,又一次說道:“多謝。”
“恩人怎麼總跟我道謝?”紀覽撇了撇嘴,“都說了我照顧恩人是心甘情願。”
“紀將軍。”路朗跟著寧昭回走進來,一眼認出了紀覽,而後又看向他身邊坐著的那人,“想必這位就是寧首領口中的高人了吧?”
雲子猗見有生人跟著進來,忙起身相迎:“高人不敢當,這位可是路將軍?”
“正是。”路朗忙拱手行禮,目光止不住地在雲子猗身上逡巡,“在下路朗,見過先生。”
雖說剛才就大約猜到了這位高人怕是身體不大好,卻也沒想到對方竟這般清瘦,膚色也蒼白如紙。
偏偏又生了這樣一副好模樣,清雋精致如水墨繪就的眉眼,讓人一看便移不開目光,卻又忍不住為他心生憂慮。
“在下雲子猗。”雲子猗也回了一禮,“久仰將軍大名。”
“我才該是久仰。”路朗苦笑道,“聽聞此次寧家軍的攻城之計是出自先生之手,當真是讓我毫無還手之力啊。”
“僥幸罷了,不值一提。”雲子猗自然也要謙遜一番。
“怎麼都站著說話,先生身體不好,先快些坐下吧。”寧昭回示意紀覽扶雲子猗坐下,又對路朗笑笑,“路將軍也快請坐。”
通常這種狀況,都會先讓客人坐下,路朗雖然並不在意,可看著寧昭回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種種,也不難看出他有多關懷倚重這位雲先生。
不過這位雲先生的身子看著確實孱弱至極,是該多關心些的。
“我軍剛在關外紮營那一日的夜襲,也是路將軍的主意吧。”雲子猗笑盈盈問道,“那時我就十分感佩將軍的才智,一直想與將軍見上一麵,今日才終於得償所願。”
“那一日的夜襲不也是以失敗告終了嗎。”路朗搖頭輕歎一聲,忽地又想起一事,“聽聞那日是一位神射手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戰局,不知那個神射手如今可也在軍中?”
紀覽不大善於交際,注意力都在雲子猗身上,聽見他這句,才沒忍住搭話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天的神射手也是雲先生呢,若沒有雲先生,我當時隻怕要死在亂軍之中了。”
“當真?”路朗實打實的吃了一驚,他屬實沒想到這位孱弱的先生竟還有這樣的本事,而後又苦笑一聲,感歎道,“我兩次竟都是栽在雲先生手裡,當真輸得不冤。”
“一點雕蟲小技而已,不足掛齒。”雲子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輕咳一聲。
寧昭回立馬去看雲子猗的耳朵,果真看到他墨發間的耳尖又紅了。
先生竟真的這麼容易害羞啊,而且一覺得不好意思了,就會下意識摸鼻尖或是低頭輕咳,還會立馬紅了耳朵。
謝明河那家夥說的果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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