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依舊是在冰棺中時那一身簡素至極的白衣,披發赤足,用雲子猗自己的話來說,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
雖然臉色依舊有幾分蒼白,身上也是冰涼的,但對於雲子猗而言,如今的身體狀況已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難得的輕鬆舒適。
這個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他死而複生前的身體狀況實在太差勁了些,起初更多是在被心疾折磨,一旦發作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而到後來,身體的虛弱程度已經到了連心疾的疼都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全身上下如透著風一般,冷得徹骨,四肢無力,整日昏睡著,完全是在這世間苟延殘喘。
如今雖然係統的心疾buff依然不能消除,但身體的其他損傷都已恢複,也沒有了那般虛弱無力的感覺,雲子猗已經很知足了。
係統為他傳送的地方,似乎是紀覽的臥房。
而他如今就躺在紀覽的床上,大約是因為這具身體剛被修複好,太久不曾動彈,四肢還有些僵硬乏力,需要慢慢恢複適應。
這些都還好說,唯一讓雲子猗無法忍受的是,紀覽這陣子酗酒太厲害了,連床上都帶著濃重的酒氣,他的酒量一向差勁,被這酒氣一熏,都好像要醉了一般。
紀覽也不知去哪裡了,不過他近來很少出門,最多也就是在院子裡待一會兒,應當很快就會回來的。
也不知他看到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雲子猗下意識設想起來。
大約會被嚇一跳吧,畢竟死而複生這種事還是太怪異了些,常人怎麼可能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隻怕還會懷疑他的身份。
思及此,雲子猗甚至不禁開始思索,若是對方懷疑自己的身份,他該如何證明才好。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紀覽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不過雲子猗已經基本適應了這具身體,可以慢慢開始活動了。
雲子猗勉強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心頭隱隱泛起不安,蹙眉思索片刻,打算出去看看。
剛走出房門,就看見一人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模樣像是醉倒了,可再仔細一瞧,似乎連氣息都有些微弱。
雲子猗忙上前去查看狀況,還沒走近,便發現那石桌上除卻一壇酒之外,還有一個不明來由的白色小瓷瓶。
再看紀覽的模樣,氣息微弱,唇色泛紫,分明是中毒了。
或者說……
紀覽服毒自儘了。
雲子猗登時嚇得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立馬為紀覽做了緊急處理,拿起那瓶毒藥查探起來。
幸而不是什麼很麻煩的毒藥,人還有救,也還好他自己就懂醫術,不然再耽擱下去,結果就真不好說了。
雲子猗稍稍鬆了口氣,找係統要了幾樣工具和藥材,著手救治起來。
這樣人命攸關的大事上,係統還是大方靠譜的。
如此忙了半個時辰,才算是幫紀覽脫離了生命危險。
雲子猗本就是剛剛“起死回生”,這具身體也才被修補好不久,如此忙完這一遭下來,疲倦不已,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幾乎是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他出來時沒尋見鞋子,跑出來時足底被劃出了一道傷痕,一直在隱隱作痛,隻是剛才忙著處理紀覽的事,無法顧及這些,此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受傷了。
罷了,不過是一點小傷口而已,晚些再處理也無妨。
甚至於這樣輕微的疼痛,還讓以魂魄狀態在係統空間內遊蕩許久的雲子猗多了幾分真實感。
從前動輒閉關數十上百年都不覺得如何的仙君,在這幾個世界裡習慣了有人相伴的日子,係統空間中的兩年,竟也覺得有些孤獨了。
此刻才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已經回到了這個世界。
也幸好回來的還算及時,若是再晚一些,或是沒有發覺不對勁出來看看,隻怕紀覽就真的沒救了。
他大概知道紀覽尋死的緣由,也正是因為知道,心中滋味才更加難言。
真是的,他這樣一個欺騙戲耍他們這麼久的惡人,究竟有什麼好惦念的,哪裡值得他們這般尋死覓活。
雲子猗深深歎了口氣,忙碌後的疲倦之餘,還被那酒氣熏得有幾分頭痛,終究是支撐不住,闔眸睡了過去。
紀覽大約又過了半個多時辰,才悠悠醒轉過來。
他這是……死了嗎?
不過這陰曹地府的模樣怎麼和他家的院落如出一轍,連麵前的酒壇子和毒藥都沒有分毫變化。
莫非是沒死成?
他還盼著到了陰曹地府,或許能再見先生一麵呢。
紀覽有些失落地耷拉下眼皮,也顧不得五臟六腑間還被未褪毒藥侵蝕得隱隱作痛,拿起那毒便想再服一回。
抬頭的瞬間,紀覽終於發現了不遠處躺椅上那道沉睡中的,素白的身影。
那分明是他的先生。
他原以為此生再不可能得見的先生。
這真的不是陰曹地府嗎,他若是還活著,怎麼可能再見到雲子猗呢?
紀覽此刻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明明應當第一時間衝上前,雙腿卻死死定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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