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被沈江雲的激動給震了一下,原本準備彎下腰的身體直了起來,站在原地沒動。
沈江雲快步走來,手忙腳亂地撿起地上的鬥方,因為動作太急躁,好幾張鬥方都被揉在了一起,沈江霖眉頭微蹙,提醒道:“大哥,這麼好的畫作,可彆糟蹋了。”
沈江雲原本慌張地隻想趕緊在找個地方藏起來,聽到了沈江霖的話,動作一頓,扭過頭詫異地看向沈江霖:“你說這畫畫的好?”
沈江霖自己沒有深入學習過畫畫,但是基本的鑒賞能力是有的:“確實還算不錯,雖然是基礎的山水畫習作,但是作畫者顯然是用了心的,用筆秀逸,觀察景致入微,對景物的大小遠近,畫作的留白寫意都作了規劃,大哥可彆隨意了。”
這鬥方是文人經常用來寫詩作畫,方便彼此之間贈送的東西,沈江霖見沈江雲將這些畫作都揉皺了,隻以為是他人轉贈給沈江雲的,沈江雲明顯不知道愛惜。
沈江霖見不得如此。
沈江雲見四下無人,書房的門也緊閉著,終是耐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情,從另外一個書架的一本厚重書後麵又取出來十來張鬥方,捧到沈江霖麵前,眼中放光道:“二弟,你再看看這些,是否比剛剛的好些?”
沈江霖有些疑惑,都是一些正常畫作,又不是上不得台麵的春、宮圖一類的,何必搞得偷偷摸摸的?
接過來仔細一張張看了一番,忍不住點點頭:“這應該是一人所畫吧?這是近期的作品?感覺是有進步的,筆鋒筆觸又成熟了一些,細節描畫上更飽滿了,對顏色的把控也更細致入微了。”
說著說著,心思電轉間,沈江霖似有所覺:“大哥,這該不會都是你畫的吧?”
就算是至交好友,也不會贈送這麼多類似的畫作,有好幾幅畫作,都是細節上的微調,而且畫中景致很多都是侯府可以看到的。
原本以為是世家大族的府邸都差不多,所以沈江霖覺得熟悉,但是聯係到這畫作的數量和雷同程度,那麼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沈江雲原本心裡是存著一點安奈不住的分享欲,才會冒著風險將畫作拿出來給沈江霖看的,沒想到沈江霖如此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這些都是自己所畫。
原本隻是想分享,沒想到沈江霖言之有物,是真的懂畫的,於是乎,沈江雲乾脆地認下了:“沒錯,是我畫的,隻是還望二弟替愚兄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告到父親母親麵前,父親一向不喜我玩物喪誌。”
說著說著,沈江雲臉上剛剛被認可的興奮肉眼可見的消失了,隻剩下低落和沉悶之意。
沈江霖雖然不知道其中內情,但是稍一思索,也大概能明白原因。
原身受張先生教導,張先生是信奉“唯科舉論”的人,沒少給原身灌輸這些。
如今的世道,科舉是第一要義,更有一幫子文人,追捧隻有四書五經方為正道,其他一切詩詞歌賦,包括“君子六藝”等,都要讓到一邊,隻是“外物”,更嚴重一點的甚至還要被打上邪門歪道的標簽,想來自家大哥想要畫畫,也被大家長們否決了。
確實,從道理上來講,這世間萬中無一的天才、能夠兼顧多者的人還是在少數,更多的普羅大眾精力時間有限,在有限的時間內專心做好一件事都算不錯了,若是放任沈江雲將過多的時間投入在畫畫上,那麼放在科舉上的時間精力必然就會少了。
以沈江雲十五歲隻是考中了一個童生的水平來講,還遠不到科舉天才的程度,想要兼顧,確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