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夏日多雨,這日午後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原本以為這等雨勢,不得長久,稍候便停,可沒想到陰雨綿綿,到了掌燈時分,天邊依舊黑沉沉地,殊無停雨之象。
此時一對中年夫妻,原本在一家綢緞莊暫時躲避,可此時店鋪都關門了,也不見雨停,不得已便想隨便找家客棧住下避雨,等明早雨過天晴,再趕去劉府觀禮。
那夫妻之中的丈夫做儒生打扮,卻腰間懸劍,頰下五綹俘須,長的麵如冠玉,一臉正氣,右手拿著折扇,神情甚是瀟灑。
那妻子看上去三十多歲,容貌極美,手中提著寶劍,身上散發勃勃英氣,端的風韻猶存,英姿颯爽。
兩人正打算冒雨急行,就見街頭有兩個人擎著油紙傘,提著燈籠,快步奔來,看見這對夫婦,其中一人連忙問道:
“可是華山派嶽師叔?”
原來那夫妻兩個,正是華山派掌門嶽不群和其夫人,‘無雙無對,寧氏一劍’的寧中則寧女俠。
嶽不群見來人說話客氣,微微頷首:“不敢,華山嶽不群在此,敢問尊駕是誰?”
那二人連忙走到近前,見他們手中所提燈籠上都寫著‘劉府’兩個紅字。
當先一人道:“晚輩向大年,這是我師弟米為義,向師叔請安,家師乃是衡山派劉三爺,五年前晚輩曾隨恩師見過師叔一麵,師叔可能不記得了,今日我二人奉恩師之命,邀請前來觀禮的江湖同道,前往府中赴宴。”
“晚輩未得師叔來到衡山的訊息,不曾出城遠迎,恕罪恕罪。”說著便躬身行禮。
嶽不群笑著道:“不須多禮!”
然後轉向自己夫人道:“好,咱們正要到府上拜劉師兄。”
向大年將帶來的雨傘分給嶽不群和寧中則,然後當先領路。
嶽不群擎著油傘,與夫人寧中則並肩而行。
過了三條長街,隻見左首一座大宅,門口點著四盞大燈籠,十餘人手執火把,有的張著雨傘,正忙著迎客。
到了門前,向大年招呼道:“華山派嶽師叔、寧師叔來了,快請師父出來迎客!”
嶽不群是一派掌門,在江湖上地位尊崇,說起來那是和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平齊的人物,劉正風名頭雖盛,但和老嶽相比還要差上一些,所以無論是出於身份地位,還是尊重方麵的考慮,都理應出迎。
嶽不群嗬嗬一笑,連忙擺手:“不必如此,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乾嘛客套的和外人一般,我們夫婦自己進去就行!”
說來也巧,此時一個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矮矮胖胖、猶如財主模樣的中年人出來送客,正是劉正風,向大年趕緊過去稟報來了貴客。
劉正風聽說嶽不群到了,又驚又喜,拜彆客人就快步迎了過來,與嶽不群夫婦寒暄,然後伸手請夫婦兩人入內敘話。
踏進劉府大廳,隻聽得人聲喧嘩,便見到足有二百餘人分坐各處,分彆談笑。
劉正風剛要大聲給廳內眾人介紹,是華山嶽先生到了,可就在這時候,左側角落裡似乎發生了衝突,大廳內眾人都朝那邊看去。
嶽不群夫婦和劉正風定睛一瞧,就見十幾個尼姑,領頭的中年女尼正與一個十**歲的絕美少女說話,隻是這尼姑似乎脾氣暴躁,說話大聲:
“你華山派的門規越來越鬆了,你爹爹老是縱容弟子在外麵胡鬨,此間事情一了,我親自上華山來評這個理。”
那美少女急道:“師叔,你可千萬彆去,大師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動。你去跟爹爹一說,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麼?”
那女尼冷哼道:“這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靈珊,你也來當麵跟我撒謊!甚麼令狐衝路也走不動?他走不動路,怎地會將我的小徒兒擄了去?”
這話一出,嶽不群夫婦勃然色變,老嶽‘啊’了一聲,快步上前,朝那女尼抱拳道:
“定逸師姐,我那孽徒又做了什麼樣的糊塗事,你和我說清,若是傷天害理,嶽某親自打死他,還給你個公道!”
這尼姑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說要找人家告狀,話音未落人家就到了。
連忙還禮,然後語氣強硬的道:“原來是嶽師兄到了!”
劉正風正好借此機會,朗聲道:“諸位,華山派掌門人嶽先生和寧女俠到了!”
一瞬間大廳上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來,紛紛給嶽不群夫婦見禮,泰山派的天門道人、雁蕩山怪叟何三七,陝南大俠、綠林判官聞先生,這些有身份地位的都走到近前,客氣寒暄。
嶽不群君子風範,臉上帶著笑容,一一還禮,這才對定逸師太又重複了一邊之前的話。
尼姑太臉色稍霽:“嶽師兄倒也不用喊打喊殺,不過這事兒關乎你華山聲譽,你還真的管上一管!”
她說完這才對寧中則招呼道:“寧家妹子也來了,咱們可好多年不見了!”
這尼姑就是恒山派定逸師太,那美少女,正是嶽靈珊。
在嶽靈珊身旁左右,還有不少人,是華山派的一眾弟子,隻是大徒弟令狐衝、二徒弟勞德諾,皆不在其中。
此時嶽靈珊看清來人,連忙道:“爹,娘!”
華山派其他弟子,梁發,施戴子,高根明,陸大有,英白羅,舒奇等人,具都同時見禮:
“師父,師娘!”
嶽不群點了點頭,卻是不理會,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朝定逸師太問道:
“定逸師姐,你還沒說令狐衝那個孽徒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定逸師朝身後叫道:“儀光,你來說?”
一個年尼姑走上一步,說道:“我們來衡山的途中,儀琳師妹不慎走散了,今日有人在衡陽城中親眼見到狐衝師兄和儀琳師妹一起在一家酒樓上飲酒。”
“那酒樓叫做回雁樓。儀琳師妹顯然是受了令狐衝師兄的挾持,不敢不飲,神情甚是苦惱,跟他二人在一起飲酒的,還有那無惡不作的田伯光。”
她此言一出,華山群弟子儘皆失色。
靈珊急得幾乎哭了出來,忙道:“師叔,不會的!大師哥再膽大妄為,也決計不敢冒犯貴派的師姐師妹,定是有人造謠,在師叔麵前挑撥。”
寧中則見自己丈夫已經臉黑如炭,連忙說道:
“定逸師姐,我那大弟子是我從小養大,他的性子我最是清楚,雖然頑劣,但絕不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定逸師太對寧中則的態度,還算不錯,聽對方這番話,雖然微微蹙眉,但還算心平氣和的道:
“若是誤會再好不過,師妹你還是叫令狐師侄出來說話,看看他自己怎麼說!”
嶽不群對定逸師太抱拳:“定逸師姐放心,這件事我華山派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見他說的斬釘截鐵,正氣凜然,定逸師太微微點頭:“嶽師兄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嶽不群專向一眾弟子:“你們大師兄呢?”
嶽靈珊諾諾的道:“還沒見到,不過想來也快到了吧!”
就在這時候,門口有劉府弟子前來通報:“師父,青城派餘觀主到了!”
青城派也是名門正派,劉正風連忙就要出迎。
可這時候餘矮子已經帶人闖了進來,一進大廳就喝問道:“我聽說華山派先到了,嶽靈珊那個賤婢在哪裡?”
寧中則聞言義憤填膺,對餘滄海怒目而視。
嶽不群向來以君子形象示人,可他涵養再好,聽到有人在自己麵前,言語侮辱自己女兒,也不免臉黑,朗聲道:
“餘觀主,華山嶽不群在此,有什麼衝我來說,對待小輩滿口汙言穢語,也不怕被江湖朋友恥笑!”
餘滄海一聽說眼前男子就是嶽不群,心裡不由凜然,但他一眼就看到嶽不群、寧中則兩人身後的嶽靈珊,想到喪子之仇,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朝嶽不群一指,大聲道:“嶽掌門,你女兒在福州城外殺了我兒子,這事情你得給我個交代!”
劉正風作為主人,最不希望客人之間產生爭執,連忙勸道:“餘觀主,這事情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餘滄海冷聲道:“劉三爺,這件事不是我不給你麵子,嶽靈珊殺我兒子的事情千真萬確,福州府都下了海捕公文,我徒弟賈人達也是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嶽不群皮笑肉不笑的道:“餘觀主可知事情因果?是你那兒子行為孟浪,想要行那登徒子之事,我女兒和弟子奮起反擊,這才釀下大禍,說起來還是你餘觀主家教不嚴,才導致了這等惡果!”
餘滄海都氣瘋了,他兒子被嶽靈珊殺了,現在嶽不群不但不給說法,反而說他沒家教,他怎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