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在軍方影響力極大,他一出聲,一眾武將紛紛出聲應和,許敬宗等人也急忙附聲。
金仁問十分焦急,忍不住道:“高句麗調集二十萬大兵,我新羅卻隻有八萬守軍,就算無有靺鞨、百濟,也恐抵擋不住。”
韓璦冷哼道:“李司空說的好輕巧,倘若新羅被滅,高句麗再無後顧之憂,屆時又當如何?”
一名黑臉官員忽然出列,道:“臣附議李司空,高句麗強弩之末,不足為患。”
徐孝德吃了一驚,望向出列的劉仁軌,暗道:“原來他的不足為慮,指的是這個。哎,此話背地裡可說說,怎能在朝堂上說出,劉葫蘆,你糊塗啊!”
他卻不知,李治認出劉仁軌後,心中隻有歡喜。
韓璦冷聲道:“劉仁軌,你一個田舍漢,胸無點墨,全憑先人恩蔭,才位列朝堂,此處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退下!”
劉仁軌和薛仁貴一樣,務農出身,卻沒有薛仁貴的軍功。
他未有功名,未拜名師,全憑任瑰舉薦,才步入仕途。
有人說,他自稱漢章帝劉炟之後,任瑰才舉薦他,在士林之中名聲極差,被斥為末流。
因他名聲不好,宦海沉浮三十多年,兩鬢斑白,卻還隻是個給事郎。
隻有徐孝德等一班老友,才知他學問高超,見識過人,隻可惜世人卻不知罷了。
韓璦是劉仁軌頂頭上司,劉仁軌不敢跟他嗆聲,隻好退回去。
李治忽然道:“你們舉薦英國公,可英國公卻認為不該出兵遼東,朕也不知該聽誰的。罷罷,朕近來正琢磨著禦駕親征,如此一來,諸卿也不用為主帥人選相爭。”
禦駕親征四字,正是昨晚徐槿在他後背寫下。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
眾臣齊聲道:“陛下,不可啊!”
李治朗聲道:“遼東乃心腹大患,朕禦駕親征,才能鼓舞全軍士氣,當年先帝不也禦駕親征,何獨朕不行?”
群臣麵麵相覷,一時都傻了眼,哪知道爭來爭去,竟爭出這麼個結果!
李治一揮手:“既無異議,就這麼定了,幾位宰相和兵部先議定一下,做好出征準備。後日常朝,再詳論此事。退朝。”
平日裡,唐高宗便總是對高句麗念念不忘。
他又剛剛廢王立武,意氣風發,再不受大臣擺布,忽萌禦駕親征的想法,群臣都覺得正常,並未有人生疑。
麵對皇帝如此主張,大唐官員們第一次達成一致,全部反對。
這位新天子雖剛剛展現出些手腕,畢竟不是太宗皇帝。
連太宗皇帝都征討失敗,新天子更不可能成功,反而很可能胡亂指揮,導致大敗。
此事關乎大唐興衰,也關乎每個人切身利益。
政事堂內,世家派、擁武派、中立派的首腦一番商議後,首次達成一致,反對皇帝親征。
然而如何才能打消皇帝親征的念頭呢?
派其他大臣當元帥,皇帝絕不願意,也沒哪個將領,敢跟皇帝爭主將。
那就隻剩一個辦法,支持李勣的主張,認定高句麗這次出征必敗,大唐不用理會新羅。
到了下午,李治的桌子上就堆滿了奏章,內容幾乎一樣,都說高句麗此戰必敗,大唐不必勞師動眾,應該繼續對西突厥用兵。
甚至還有官員開始攻擊新羅,把新羅建國以來的劣行都寫下。
比如,最開始新羅弱小時,受倭國入侵,向高句麗求援。
高句麗救他後,又和百濟聯手對付高句麗。
五代時期(唐朝對南北朝和隋朝的統稱),新羅進入強盛期,就開始聯合百濟攻高句麗,節節勝利後,又偷襲同盟國百濟。
最終高句麗和百濟聯手,將新羅打回原形,新羅才向唐朝臣服,借助唐朝之力,對付這兩國。
如此反複無常之國,不必救援。
連這樣的奏章都寫出,可見群臣多麼怕他親征。
到了晚上,連武媚娘也來試探了。
李治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感歎道:“朕自問並非楊廣那種昏君,群臣為何將朕看的如此不堪?”
武媚娘也摸不清他想法,隻得勸道:“陛下想禦駕親征,將來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
李治朝椅子上一靠,擺手道:“罷了罷了,他們都反對,朕就算堅持親征,也沒幾分意思。此事不必再提。”
群臣得知皇帝妥協後,都鬆了一口氣,最倒黴的是世家派係,被皇帝這麼一鬨,一番部署又白費。
新羅使節金仁問更可憐了,從原來的香餑餑,變得無人問津,受到群臣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