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齊了,就都把褲腿子纏一下吧,咱們準備出發了。”
王立獻抽完一根煙,就讓大夥在腿腳上纏帶子,進山後能防止毒蟲鑽進去。
纏好帶子,綁好腿,一夥人向北出發,要從陳淩家地那邊進山。
一個個身上背著布包,掛著大大小小的袋子,也是裝的藥和一些常用物件。
路過打麥場,再向北,西北角的村口就是碾子口。
以前的碾子杠不在了,那時候村邊邊的田地,現在都蓋成了房子。
但狼叼岩沒什麼變化,就在麵前這座山最高的山頭,這次也要經過。
“富貴你瞧,素素還是出來送你了。”
走了一段路,陳大誌笑著拍了拍陳淩肩膀,讓他回頭看。
陳淩轉身看去,就看到王素素正帶著妹妹站在村口,兩人在向這邊張望著。
以前陳淩去山上隻是玩耍。
這次是要到烏雲山深處,很危險。
平日裡村民們活動範圍隻是在外圍,要想獲得更多的獵物,就隻有深入。
其中野豬、野狼很常見,豹子也有,毒蛇、毒蟲、旱螞蟥之類的更是防不勝防……深山老林的危險很多,還有許多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也很要命。
臨行前,王素素不願意說不吉利的話,但心裡哪能不擔心呢。
她就隻好等隊伍走遠之後才過來看上一眼。
陳淩似乎都能看到自家小媳婦那雙藏著許多種情緒的大眼睛,笑著向她揮揮手,高聲喊了句快回去吧,便叫上跟著他汪汪大叫兩隻狗,轉身越過一道陡坡而去。
眾人緊隨其後,自然免不了一番調侃打趣。
“富貴,過了狼叼岩後,讓小金帶著狗群攆山去吧,小金跑得快。”
走上山道後,王立獻提議道。
他這倒是陰差陽錯的蒙對了。
小金確實是有這本事的,它能當狗中女王。
王立獻這樣說,也是打狼的那天晚上,跟村民們一塊,都見識到了小金那驚人的速度。
跑起來真跟風似的,腿都看不到影子,狼見了也要認慫。
“行啊,那這個大任就落在我家小金頭上了。”
陳淩摸了摸小金腦袋,囑咐它待會攆山的事。
山林外圍獵物少無所謂,翻過外麵的山頭,進了人跡罕至的山嶺之中,就要從外到內放狗去逐步搜尋一遍。
有沒有獵物,主要是以狗吠聲來判斷,當狗聞到獵物氣味時就自然高聲連續不斷的狂吠,這就說明已有獵物出現,如果是狗小聲叫,並且時吠時停的,說明尚沒有獵物出現。
《五代河山風月》
當發現獵物動靜時,搜山的人便一個與一個發信號,就是大聲呼喊獵物現在已出山,現在已到某某位置,請各位注意等。
然後包抄過去,舉槍來打。
“哈哈,富貴你還跟狗廢啥話,它再聰明,還聽得懂人話不成?”
國興家的小子陳玉彬笑道。
結果說完就被陳大誌訓了:“老狗通人性,老狗通人性,這話都沒聽說過嗎?你達剛當電工那年,被電倒在樹底下,你問問是誰去叫的人?不就是俺家的狗嘛。”
“那時候你二奶奶還活著,家裡的狗養得壯實得很,毛都油光水滑的,狗知感恩啊,懂事著哩。”
陳玉彬聽了兩眼發蒙:“啊?還有這事兒?咋沒聽俺達講過。”
“不跟你講,是國興哥當年被人敲了悶棍,才叫電倒的。跟你們說了,怕你們記仇。”
“誰啊,哪個王八犢子敲俺達悶棍,大誌叔你告訴俺,俺肯定不記仇。”
“那人早死了,墳頭草都老高了,跟你說也沒用。”
“……”
他們兩個說著。
王立獻卻跟陳淩道:“這都上山了,你還咋讓黑娃馱這麼些東西,狗腰軟,能跑不能馱,這樣搞在山上走不遠,就會把狗累壞的。”
“沒事,黑娃比牛犢子還壯哩,渾身腱子肉,馱點東西不礙事。”
陳淩嘴上雖這樣說。
但還是轉身踢了身旁的黑娃一腳,道:“行了,既然獻哥說了,就不讓你馱了,你頭前帶路去吧,待會好好表現,彆再讓小金比下去了。”
便把包裹取下來,背在自己身上。
黑娃依舊沒心沒肺,吐著舌頭憨憨的看他一眼,然後撲棱棱的用力甩了甩毛發,衝到前方跟小金還有一群土狗耍鬨去了。
今天陽光依舊好,涼風輕緩的吹著,望著一棵棵野樹上沉甸甸的果實,紅彤彤,黃澄澄,成熟的野果散發成熟的果香氣,身心都舒暢起來。
不過在踏入山林之後,路途就變得艱辛了。
村民們上山采藥、打野味開出來的小道,隻要小半個月沒人走過,雜草和藤蔓就會遮擋的嚴嚴實實,就好像這些小道從來沒出現似的。
走在前麵的陳玉彬、陳廣彬幾個兄弟,拿著砍柴刀,一陣披荊斬棘,在頭前開路。
這活兒看著挺過癮,實則累人得很。
雜草略好些,相互纏繞的藤蔓、灌木就不那麼好對付了。
幾個小年輕的體力消耗很大,陳玉強還比較胖,不適合乾這個活,不時的就要換上陳澤幾兄弟上前,輪流開道。
一個多小時過去,從狼叼岩所在的這座山頭翻了過去。
王立獻再次提醒一句:“背陰了,注意腳下。”
說的是腳下的毒蛇和毒蟲,在山的背陰麵居多。
這裡平時來的人更少,道路更加難走了。
藤條也更粗,灌木荊棘雜亂不堪。
小年輕們都累得氣喘籲籲,甩著胳膊,野藤粗韌,砍起來震得手臂發酸發麻。
陳淩見此抽出砍柴刀上前:“換我來吧,你們歇會兒。”
把他們都換了下來。
眾人退開,陳淩便提了砍柴刀,揮舞起來。
“哢嚓”、“哢嚓”的響聲不斷。
野藤、灌木應聲而斷,雪白的柴刀,印在略顯幽暗的林子裡,顯得格外耀眼。
隊伍果然快了不少。
等到了一處山穀的時候。
陳淩身邊的兩隻狗突然豎起耳朵,就要衝出去,被陳淩一下子攔住了。
“咋了富貴?”
王立獻眼神凝重起來。
身後的眾人也紛紛警惕的舉起獵槍。
陳淩伸出手指放在嘴邊,輕輕噓了一聲。
然後指了指前方。
眾人順著墊腳望去,前方視野開闊許多,不遠處有一條山澗,水聲潺潺,周遭翠竹儼然,林木森森,水中站著一隻隻白色的大鳥,長腳尖喙,梳理著毫無雜色的羽毛。
是群白鶴,有七八隻左右,是個小型的鶴群。
這時,鶴群山澗溪水,卻有隻奇怪的白鶴,高昂著修長的脖子,挺著胸膛,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像在警惕地放哨。
眾人屏息凝神,不敢驚動它們。
但土狗卻有些按捺不住,低聲嗚咽著,圍在黑娃、小金身旁,尾巴不安分的搖動著,老想衝過去。
那隻機敏的白鶴很快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於是它高聲叫了聲,拍了拍翅膀,雙腿一並,伸頸昂首向長空飛去。
隨之,在空中又發出一聲聲清亮的長鳴。
也許是聽到了同伴的示警,其它的白鶴也紛紛伸長了脖子,扇動翼翅向長空飛去。
“是鶴飛回來了啊。”
陳大誌揚著枯瘦的臉,望著遠處天空直歎。
鶴又來了,秋也到了,這一年馬上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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