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匠的年輕小子笑著點頭,把陳淩送了出來。
秋冬山上黑的早。
一過六點天色就開始變暗,這時早已烏漆嘛黑的了。
老屋這邊也吃完飯了,陳澤幾個在門外放起炮來,這是通知人趕緊過來集合,要披麻戴孝去村外壓紙了。
他們今天守在家裡比陳淩要累得多。
但是年輕的小子,這種場合就是乾雜活的。
誰也躲不過去。
“水娃,水娃,畫師沒找上哩,明天跟著你達出村去問問吧。”
“知道了。”
畫師是畫棺的,不咋好找。
跟紮紙匠一樣,乾這種活的吃手藝,能做的人不多。
他們村紮紙匠倒是有,但畫師卻是找不出來一個。
就屬送魂的多,這個是最常見的,每個村都有,陳王莊好幾個。
以老光棍、老鰥夫居多。
“富貴,今天已經看好入土的日子了,明天夜裡三點你跟大誌他們去打墓。”
“好。”
“寶梁,明天跟著你國興哥和國旺哥去製碑。”
“寶倉,你們幾個今天夜裡陪著守靈。”
“……”
壓完紙回來,陳三桂又開始派起任務。
由於四奶奶是當天夜裡過了子時走的,第三天才能入殮,所以這次停靈要五天。
時間長,裡裡外外的事情也比較多,要事先安排好才能不亂套。
次日早晨,沒陳淩家什麼事情。
他們小兩口也沒在那邊吃飯,轉了一圈,就回家自己做飯吃。
早飯過後,就和小媳婦兩個人一塊趕著牛車下地收菜。
在打霜之前的時候。
短短十幾天,那菜地就一天一個模樣。
大白菜像吹了氣的皮球,蹭蹭的直往上竄,有的—棵菜竟有三五斤重。
到打霜之後,過了不少日子,菜不咋長了,口感也變的足夠好了。
也時候該去把菜收回家了。
經過風霜後的白菜,樣子並不怎麼精致好看。
深綠色寬厚肥大的葉子已經發皺,嫩黃的菜心,最外邊的菜葉打著卷,黃焦焦的,紋路粗糙,還有些蟲咬的小洞。
但就是這樣的大白菜,吃著才最有滋味。
一棵緊緊挨著一棵,團團簇擁抱在一起。
陽光下微微閃亮的是未曾消散的露珠。
隨著兩人走進菜地,緩緩搖落,掉進泥土之中。
開始乾活了。
把白菜一棵棵放倒,剔去菜根、黃葉,堆碼在牛車上。
不必堆的太滿,差不多就可。
一車車拉回家放入菜窖之中,存儲起來。
當然了,今年白菜多,是不需要全部存起來的。
剩下的也要醃兩大缸菜。
醃菜防春荒是傳統,村裡每家這時候都會醃菜,許多人家能吃到來年夏天。
不過剛從地裡收回來的白菜,是不急著去醃製的。
要晾曬個兩三天之後再醃。味道會更好。
於是兩人把白菜入窖的入窖,晾曬的晾曬。
而後洗乾淨手,準備做酸奶。
家裡產的羊奶每天喝不完。
做點酸奶,再簡單做點奶酪等甜品啥的,也是挺好的。
不僅保存時間稍微長些,也換換口味。
正好前幾天梁紅玉一家子來的時候就給帶了些酸奶。
是那種大肚子瓷瓶的老式酸奶,蠟封口,套著黃皮筋,量極其足。
有這些酸奶以做引子,也不用買啥發酵劑了。
羊奶煮熟後,攪拌攪拌,加進去些就行,簡單的很。
不然要在本地找酸奶的發酵劑可不容易。
陳淩本來是買了些米酒。
想用米酒做引子。
不過這樣的做出來的有股子酒味。
媳婦和小姨子都不咋願意喝。
就備著做點自己喝好了。
擠出來的羊奶煮開,放置到微熱。
趁這個時間,去把盛裝奶的罐頭瓶開水燙一遍殺菌。
由於秋冬白天山上氣溫變化大。
為了有溫度保證發酵,就把灶台燒熱,鍋裡燒上水。
等羊奶涼下來,加入酸奶、米酒充分攪拌之後,便全部密封好,放到灶台上,以這種溫度去發酵就行。
差不多等到晚上就能喝了。
一切做好後。
陳淩就搬起院裡大盆的水去外麵倒掉。
灶台鍋裡的水,中間能添也能去,溫度夠就行。
正好今天媳婦要洗衣裳,也不會浪費。
“滴滴。”
陳淩剛把水倒掉,準備要去放放羊,一輛皮卡汽車就鳴著喇叭開了過來。
瞄了車牌號。
陳淩笑了,便把大盆放在門口,走上前去。
來的是趙大海,這次不是他自己,還帶了婆娘跟女兒。
“上個月就知道弟妹有了娃娃的事,早就要過來的,我姐催,聚勝也打電話催,搞的你們鄉裡的電話號我都快背過了。”
“誰知道屁事一堆,一個接一個的,給我絆住了死活來不成……”
趙大海哭喪著臉歎氣。
“哈哈,你忙你的,忙完了再來嘛。”
陳淩笑著,對旁邊抱著孩子的女子笑道:“嫂子第一次過來,快彆在外麵站著了,趕緊進家。”
趙大海的媳婦是個不足一米六的嬌小女子,身材瘦削纖細,抱著一個比大頭差不多大的女娃娃,母女都很靦腆,提著禮品,微紅著臉和陳淩打過招呼,就跟著進了家。
“這是大海哥家的嫂子吧,快來快來,進屋坐。”
王素素在屋裡拆好床單被套,拿出來要洗,正好看到陳淩帶著人進了院子,就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忙迎過來。
進屋閒聊片刻,互相認識之後,趙大海坐不住了。
“你和弟妹在家吧,我跟富貴出去轉轉。”
趙大海衝他媳婦說了句,然後拉著陳淩到外麵,走到車旁,擠眉弄眼的嘿嘿笑:“給你看樣好東西。”
陳淩以為他又帶了啥,結果打開車門,竄下來一條狗。
是條草灰色的細狗,脖子上掛著精致的皮套。
看看趙大海,再瞧瞧陳淩,便背著耳朵,緩緩搖起尾巴。
“好家夥,你高低是把狗帶來了啊。”
陳淩來回瞧了瞧,“把它放開,讓它先拉拉屎,撒撒尿去吧,瞧它腿顫的,憋了一路了。”
“哦,對對對。”
趙大海急忙把狗帶到旁邊去,片刻後回來,對陳淩道:“你家狗呢,咋沒看到,快喊上,咱們一塊練練腿去啊。”
這胖子老早就吆喝著要帶狗過來攆山的,一直沒機會。
“在狗窩裡睡大覺呢,這兩天沒怎麼讓它們出去跑。”
說著,就把兩隻狗喊了出來。
見到兩隻狗跑出來,趙大海帶來的狗還沒咋樣,趙大海自己就先大叫起來:“哎喲我滴娘,黑娃啊,你這是咋了?”
隻見黑娃身上,原本緞子般烏黑發亮的毛發,就跟被那隻狗啃了似的,坑坑窪窪,好一塊禿一塊的,很是淒慘。
但黑娃卻渾不在意的樣子,依舊跟以前一樣,挺胸抬頭,龍行虎步的,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這時,就翹著尾巴上前去聞趙大海身旁這條細狗的屁股。
結果把那細狗嚇得哼哼唧唧的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翻起了肚皮,滿眼討好的伸出舌頭去舔黑娃。
結果把小金惹急了,炸著毛發嗚嗚低吼,細狗頓時被嚇得不知所措,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無辜的不行。
“能咋?挨打了唄。”
陳淩踢了黑娃一腳,把它們兩個喊過來,笑嗬嗬的道。
“挨打?不能吧,我都聽聚勝說了,黑娃老凶了,敢跟狼正麵乾仗,一口就咬死一隻狼。”
趙大海滿臉不敢相信:“再說還有小金哩,有誰敢惹它們倆。”
“咋沒有,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這就帶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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