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屋頂和小雪芭小聚作為一天的收尾再合適不過，蘇冉懷裡抱著從溫柔那裡換來的入門拳腳功夫，躺在房頂上，翻看著那些儘管基礎到不能再基礎在她看來也充滿初學新鮮感的一招一式。
知識如此直接，如此純粹，一覽無餘地展現在她眼前，沒有半點隱藏和掩飾，尤其是在經曆了雞飛狗跳的一天之後，這些珠圓玉潤的圖畫和符號就顯得更加眉清目秀。
再加上這一次，蘇冉充分利用了上次上房的經驗，用上了肖帶刀送她的繩子充當安全繩穩穩地把自己固定在了房頂上，任憑周圍如何喧囂，城裡人如何想要拆掉這座城，就算這座城被他們親切地你來我往的動靜波及顛到半空中，也能在這片小天地中獲得片刻恬靜，當然如果空氣中沒有撲麵的爐灰和陣陣鐵鏽味就更好了。
“我娘她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麵對小雪芭這看似普通的問題，平和之中稍有鬆懈的蘇冉沒有多想，習慣性脫口而出。
但，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肖帶刀陰氣沉沉地把玩簪子的情景，蘇冉想起來了，肖帶刀和她接觸的事情要保密啊！
“你娘……什麼你娘……你娘是誰？”
“不要試圖隱瞞了，我已經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蘇冉看了看腰間的安全繩，心想難道是因為這根繩子。
“放心，不是從你這裡知道的。”小雪芭沒有抬起頭，依舊專注地在手裡的本子上標注著什麼，“因為我娘她，太明顯了，她心情好就喜歡剁餡，昨天剁了一整晚，我猜應該是和我有關係，那段時間我隻見過你，所以她應該是見過你了。”
“這樣啊，你娘她很好。”知道不是因為自己暴露的，慶幸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蘇冉鬆了口氣，這樣半夜聽到的奇怪的殺豬般的聲音也能解釋清了，大概肖帶刀是真的宰了一頭豬吧。
小雪芭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向天邊，“那件事你也聽說了吧。”
“聽說了。”
“一開始，我隻是覺得知識有趣，能從裡麵學到很多不了解的事情，會感覺變得很充實也很滿足。”小雪芭看向遠方的表情異常平靜，“那個人他不一樣，他有目的，他想要改變什麼也相信自己能靠知識改變什麼。結果，他什麼都改變不了，連自己的命運都改變不了。”
“那件事以後，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學什麼，不再像我自己，感覺像是在賭氣，想向誰證明那個人做不成的就由我來繼續，但其實我也不確定，如果再經曆一次那件事，如果沒有我娘的話，我又能做到什麼，又能改變什麼？”
雪芭轉過頭看著蘇冉，眼眶微微泛紅，
“姐姐你說，我們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蘇冉放下手裡的書，仰頭望著天，“你知道我老家，沒有什麼神，人們也不能修煉，天生不會飛。”
“還有這麼不講理的地方？”
“是的，就是這麼不講理，跳崖會摔死，下水會淹死，缺氧會窒息，碰觸規則就會死。那裡所有人都是那麼脆弱，大家活得都很謹慎，不敢越過那條線。”
“那樣活得豈不是很卑微。”
“但是總有那麼一群人，不肯妥協，明知不能飛也偏偏要學飛。”
“然後呢？”
“第一個人甚至沒有人記得，大概失敗了吧。”
小雪芭用帶著些失望的語氣說道：“果然如此。”
“不過還沒結束，第一個人失敗了還有第二個，人們一旦見過一種可能性，即使一開始失敗了，也總是會去想辦法嘗試。”
“那第二個人成功了嗎？”
“應該沒有，不過後麵還有第三個第四個，這些人的思想傳下去了。”
“後麵的人呢，他們得償所願了嗎？”
“嗯，直到千百年之後，他們的傳承終於成功把剩下的人帶上了天。”
“現在那些人怎麼樣了，過得還好嗎？”
“我們那裡人們的壽命很短。”
……
蘇冉繼續說道：“所以我從來不會擔心不能改變什麼，隻要做的足夠多，傳得足夠遠，現在所做的事情總能在以後某一天掀起某種巨大的變化。
真正的問題，是能不能活到那時候。
比起能不能改變什麼事，我還是更擔心自己能不能親眼見證這種變化。
如果曾經做過的事情最後成功了，作為參與者已經不在了，後麵的事情，不知道，也看不到，那樣實在是太寂寞了。”
“……短短千百年，放在以前也不是不可能，隻不過現在最多不過數百載……我好像知道要做什麼了，首先，是想方設法活下去，不依靠其他人也不依靠不切實際的外力，隻要能夠活下去，其他事情總會有辦法，但是隻靠自己怎麼活下去呢？”
“是啊，這是個問題，有沒有那種，所有人都能活得自由自在的地方。”
“有啊，開天辟地誕生之初，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也能自由地互相傷害，弱肉強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時代。”
蘇冉心想這不就是洪荒時代嗎，現在雖然也沒有多安穩，但是好歹還能對付，如果換了洪荒時代的妖魔鬼怪，隻是想想都打怵，還不如現在呢。
“聽起來就像是個活不久的時代呢。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又不會被其他人自由傷害的呢？”
“回歸混沌了嗎？沒有生靈就沒有紛爭，不過相對的，世界本身也是一片虛無。”
“那算了，那樣活著好像和死掉也沒什麼區彆。既可以保留意識，又可以自由自在，還不會被其他人自由傷害的呢？”
“嗯……”小雪芭沉思了片刻，眼前一亮，答道：“現在不就是這樣嗎？不過隻有少部分人能辦到，不包括大姐姐，也不包括我。”
確實是這樣，當世間尋不到其他出路的時候，此消彼長總是繞不過去的階段，一邊變多了，另外那邊就少了，雖然兩邊的位置一直在變，偶爾也能達到平衡，但總會有一邊做出妥協。
“有沒有那種既可以保留意識，又能讓所有人活得自由自在還不會自由傷害的地方呢？”
小雪芭聽後瞠目結舌，“我們還是先想點能力所及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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