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對古董經營幾乎一無所知的她來說,能夠擁有魏凱這樣既專業又勤勉的店鋪管理者,她便可以安心地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甩手掌櫃。
沈雲萱心中如此盤算著,隨即轉身,目光投向南潞城的方向。
此刻,紀胤羨正佇立在刺史府的門前,而蘇尉邕則緊隨其旁,與他並肩而立。
在刺史府外的開闊地上,黑壓壓地聚集著無數的民眾。
這些民眾不論性彆與年齡,皆顯瘦骨如柴,大人看起來形同枯骨,孩子們則成了皮包骨頭的小不點。
他們的臉上流露出的是木然的表情,眼中閃爍著驚慌與恐懼,一個個心神不寧,卻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以往每一次被召集到刺史府門前,都預示著沒有好事發生,不是被勒索錢財,就是被征收糧食。
然而,經曆了三年的大旱和連番的征收,他們手中早已一無所剩。
如今再次被召集,他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絕望:難道這是要奪走他們的生命嗎?
眾人眼中燃燒著對蘇尉邕的憤怒與仇恨,如果有機會,他們恨不能將蘇尉邕千刀萬剮。
麵對民眾的怒視,蘇尉邕早已司空見慣,毫無懼色。
但當他的目光緩緩抬起,望向空無一物的天空時,眼中卻突然閃過一絲驚恐和悔意。
菩薩是不是也在凝視著這一幕?她會不會對他感到失望?
這個念頭一起,蘇尉邕的心中頓時焦慮不安。
他轉過身來,恭敬地對紀胤羨的行列深施一禮,“將軍,是否可以開始進行下去了?”
紀胤羨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嗯,開始吧。”
“遵命!”
蘇尉邕挺直身板,向前邁出幾步,高聲宣告:“今日召集各位至此,是為了通告大家一個好消息:從今天起,刺史府將打開糧倉,發放救濟糧,開設粥棚。
潞安城內所有無法果腹的百姓,皆可每日三餐前往粥棚領取粥食和餅子。
此外,從明天起,我們將正式展開春耕,所有參與耕作的百姓,都將按照勞作的分量獲得糧食,勤勞者多得!”
蘇尉邕的話音剛落,他隻覺得精神一振,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期待著百姓們對他感激涕零,讓菩薩能夠看到他的善舉。
然而,他等待了許久,不僅沒有看到百姓們的感恩戴德,反而現場陷入了令人不安的寂靜之中。
在眾目睽睽之下,每一雙百姓的目光都如同利箭般緊盯著他,眼中閃爍著警惕與怒火,仿佛隨時準備噴射而出。
蘇尉邕感受到那如冰刃般的目光,心中瞬間燃起一股怒意。
他擔任潞安刺史長達四載,素來令行禁止,威嚴赫赫,何曾遭遇過如此公然的挑釁?
“你們這是何種目光?難道對本刺史的言辭產生了懷疑?”
蘇尉邕話語剛落,便有一個魁梧的壯漢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
“無恥貪官!你又在玩弄什麼陰謀詭計?我們早已糧儘財空,你若真想取我們性命,就痛痛快快地動手,何必施展這些拐彎抹角的小把戲!”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緊接著說,“老朽我曆經風霜,壽命已長,死不足惜。但願你殺了老朽,放過我家中那些無助的兒孫。”
“爹,彆求他!我們寧願站著死,也不向他跪地求生!隻要他在潞安一日,我們這些人便無一日安寧,早死晚死,又有何異?我隻恨自己未曾習武,否則定要將這貪官斬於劍下!”
蘇尉邕聽罷,麵色驟變,心中既是錯愕,又是憤怒。
“你們在胡言亂語什麼!本官何時有害人之心?你們竟敢誹謗本官,我蘇尉邕清清白白——”
“呸!”一位大娘粗魯地打斷蘇尉邕的話,“貪官!你還好意思自稱清白?十日前,你逼迫我們每戶上交十斤糧食,否則就將我們的孩子抓走賣掉!我們最後的一點口糧都貢獻給了你,這不是逼我們走向死亡是什麼?”
“十日前你逼稅搶糧,如今卻又宣稱要施粥救災,鼓勵春耕。
施粥不過是假象,實際上是想要我們累死在田地裡!”
麵對這些激憤的言辭,蘇尉邕徹底陷入了混亂。
他並不畏懼這些人的指責,甚至不怕上司紀胤羨的憤怒,他唯一害怕的是,菩薩會因此對他心生厭惡。
蘇尉邕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抬頭仰望蒼穹,“菩薩在上,那些都是我昔日昏庸時的所作所為,現在我已深刻悔悟,決心改過自新!”
沈雲萱看著蘇尉邕那副偽善的麵孔,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反感,幾乎要一巴掌將他扇飛出去。
僅憑剛才那些人的聲淚俱下的控訴,沈雲萱便知道,因蘇尉邕而喪命的人數,絕對不是一個小的數字。
沈雲萱正待開口,卻忽聞紀胤羨以冰封萬年的語氣喝止,“蘇尉邕,你若膽敢再行跪拜之禮,本將軍定不饒你。”
如此不堪之人,若跪拜於萱萱麵前,定讓她氣憤填膺。
紀胤羨心中暗忖,目光如寒冰刺骨,直視蘇尉邕,仿佛他是一具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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