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
床上的小和尚緩緩起身,敲了敲有些昏沉的頭,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玄參見他清醒過來,心裡的石頭算落了下去,不答反問的開口
“你怎麼會患上心疾?這種病通常隻有受過巨大打擊的人才會有,你這個年紀和身份,不該會遇到這般事才對”
靈童不知眼前的人是誰;但埋藏在心底的事被人這麼隨意提起,他有些反感。於是沒什麼好態度的開口道“這不關你的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但你師叔既然把你送來了,我自然要還他一個完完整整的人。身體我已經治好了,至於心病,得看你自己”
從她的話裡,靈童大概猜到她的身份,自己和靈通在臨津城內遇到流民,被救出來後自己就病倒了,一直都渾渾噩噩的不清醒,想來師叔定然是把他送到醫館了。想到這兒,靈童才想起來問
“我小師叔呢?我弟弟呢?”
“自然休息去了,你病了好些天,把他們折騰壞了。”
孩子的內疚落在她眼裡,心智早熟的人都愛藏事,隻是到底是孩子,藏多了自己無法消化,最終隻能成疾
“心疾不能靠藥物治療,也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消失,除非你真的大徹大悟,否則下次就不是高燒囈語這樣簡單了”
“因為它會隨著你的成長而成長,它會吸收你所有壓抑藏匿的情緒,當你再度受到刺激時,它會主導你的情緒,甚至控製你的心神;失心瘋聽過嗎?這便是了”
玄參的話有些危言聳聽,但對這樣的孩子很有用;不嚇唬嚇唬,他們總覺得天塌不下來
而靈童也被失心瘋三個字震住了,他沒想到那些不堪回想的事被強迫想起後竟會是這樣的撼人心魄;
孩子眼裡閃爍的光點搖擺不定,玄參收拾起桌上的瓶瓶罐罐就往房間外走;她是大夫,但治不了自尋煩惱的病
轉眼一月過半,後池卻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靈童的病已經大好,可由於年後的大雪封山,所以三人至今還呆在這兒,也知道玄參就是辛夷的師父,公主幼時在西梁命懸一線也是她救回來的
因此靈通對她更是喜歡,總纏著問東問西,相比早熟的靈童,玄參對他更有耐心也和善得多
遠處屋舍升起的嫋嫋炊煙,在白雪皚皚的天地間行成朦朧的雲霧,初看如墜仙境,再看才知安居樂業;而這還僅僅是經曆大戰後的景象,因此很難想象大戰前的後池該是怎樣一片淨土
“這些你誰都沒講過嗎?”
灶台前燒火的小和尚垂著頭,一張初現俊俏的臉被火光照的有些泛紅,輕輕點了點頭後又繼續回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師父也好,方丈大師也好,甚至是小師叔他們都參透世俗,講究眾生平等;而我也是佛門弟子,卻做不到他們那樣一視同仁。見到那些匪徒的屍體時,我心裡真的很開心,甚至有種想再去補兩刀的衝動…”
玄參也沒想道一個小和尚竟然會有這種經曆,一時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她也曾在東洲遊曆,蓬萊有多繁華背後就有多肮臟,世間的險惡和疾苦親身經曆和從書裡看完全是兩種感受。一張白紙被潑了墨,想要洗乾淨哪兒有那麼容易
鍋裡的水開始沸騰,升起的熱氣讓沉默的玄參回過了神,見靈童還愧疚的低著頭,輕笑了笑
“辛夷十四歲以前,我從沒讓他給人治過病,哪怕一個小小的風寒;十四歲以後隻要不是超過他認知範圍外的病我都不會插手,所以死在他手上的小動物不計其數,因他粗心大意而病得更重的人也很多,嚴重的時候還被家屬拿著刀追上門過”
提到辛夷,玄參眼裡的笑意又濃了些,或許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還不自覺的搖了搖頭,見靈童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後又繼續說了起來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都是白紙,如果上麵有了汙點,不要隻想著擦掉它,坦然的接受,殊不知它也可能是你未來人生中豔麗的一筆”
灶眼裡的柴禾燒得很旺,鍋裡的白菜麵條隨著水翻滾,熱氣香味隨著寒風飄向了灶房外頭。一月下旬,天已經不再大雪紛飛,淅瀝瀝的小雨夾著碎雪肆意飛舞,打濕了屋簷下那純白的身影
“眾生平等嗎?”
嘴裡呼出的熱氣在冷風中散開,因站得太久,了無長如羽扇的睫毛上起了一層水霧,過於白淨的臉上發紅的鼻頭格外顯眼
“發生…什麼事了?”
顧一鳴打遠處隻見一幅冬日美景,等走近後這和尚的表情怎麼看怎麼都透著委屈可憐,一時忍不住心慌,莫不是他走這半個多月出事了?
“無事,可能站得太久了”
了無對他們這樣的反應早已習慣,隻是淡淡的轉身往灶房裡去
“路徹底清出來還要幾天,不急著走就在這兒待著,要急的話騎馬也能走”
顧一鳴緊隨其後,漫不經心的開口提了一句就往灶台上湊
“這也太素了,還說留您這兒蹭個飯,哎~我還是換一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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