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休養了一段時間的沐雲蒼身體有所好轉,總算是將拖了一月的秋闈大考之事給處理了,放榜那日城中熱鬨依舊,各大豪商榜下強婿的勁頭絲毫沒受影響,依然將神武大街圍得寸步難行
望月閣地勢高,視野廣,就算不用去最後一層,也能俯瞰大半個京城;翊陽斜靠在窗口,朝著十分熱鬨處觀望
“十年寒窗,一朝高中;跨馬遊街,萬人空巷。不後悔嗎?你本該是其中之一”
“光鮮一時哪裡比得上光耀一世;等他們能留在京城我再羨慕不遲”
圓桌旁的人像偷嘴的猴,將桌上的佳肴挨個嘗了一遍後才慢悠悠開口;回完她的話又盯上了白瓷酒壺,自倒了一大杯喝完後才是消停下來
“先前的狀元們都銷聲匿跡了,今年的又能有多少例外;他們前途渺茫,可我卻入了城衛軍;雖然職位不高,可跟著嫡長公主,還愁沒有前途嗎?”
孔十安信步移到窗邊,朝著神武大街看了看,眼神裡沒有半點羨慕。他才輪崗下來,身上鎧甲未褪;冷硬的氣質壓的他此刻輕佻的言語都弱了幾分
翊陽冷笑著沒有應聲,依舊注視著人聲鼎沸的地方
自他們回來後,沐雲蒼就一直稱病沒有上朝,遂二皇子還擔著監國之責。對於加封翊陽嫡長公主一事,百官和宗祠早就去宮裡論過一回,但最終以沐雲蒼吐血暈倒無疾而終;所以此事倒是一時冷了下來,至少無人會在朝堂上提及
如今秋闈大考結束,沐雲蒼隻怕無法再繼續裝下去,那又該用什麼來打破這個局麵?
“公主可以加封,皇子同樣也可以;宗祠怕他劍走偏鋒,才會追著不放;所以他隻要表明態度,他們自然會閉嘴”
“監國這麼些時間,無過便是功,封王似乎也不為過”
孔十安說完見她沒應聲,隻好轉了個身,背靠著窗台;側頭去看她。回來大半個月,她身體應該是養的好,氣色好了不少。但一身下人的衣服就表明了是偷偷溜出來的;梳在兩邊的發髻本該是俏皮可愛的模樣,但她淡泊的眼神過於幽深,倒顯得十分不相配
此刻她視線還落在那喧鬨的大街上,也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出神,連發髻鬆散了都沒察覺
孔十安見狀走了過去,手指輕輕一挑,青絲垂下,在秋風中肆意“你身邊還有手腳這麼不利索的人,連個發髻都挽不好”
隨著他開口,翊陽隻覺臉上瘙癢,隨即視線便被遮了大半,出門時她就想過它可能散,卻也沒想散得這麼快。
“龐博要月底才回天韶關,但賀章昨日就出發回南寧了;走得這麼急,想來事情應該很重要吧”
撩開遮擋視線的長發,翊陽斜瞥了饒有趣味的人一眼,索性將另一邊發髻也鬆了,否則這頭總覺得不協調
“你都說宸貴妃成不了氣候,有什麼好怕的”
見她灑脫的樣子,孔十安笑了笑;女為悅己者容,但她對自己的形象好像半點不在意;這樣的姑娘,若生在尋常一些的家裡,應該是個讓人又嫌又愛的性格
察覺出他心思不在正事上,翊陽眼神冷了下來“高枕無憂未免為時過早;不是和我出生入死過就能手握免死令牌;沒有用的棋子我隻會扔”
“公主何必裝的這麼冷血無情;你知道我和吳軍不一樣,我不止能做棋子”
麵對她的威脅,孔十安不退反進;手指大膽的勾起了她的一縷發梢,俯下身子將人罩在了自己的身影裡
他離的過近,身上淺淺的薔薇香顯得格外濃烈;那雙含情眼也似盛滿了十二分真心,連眼尾的紅痣都帶著幾分蠱惑人心的曖昧
翊陽抬頭和他對視,刻意隱去了眼裡的冰霜後也帶上了幾分風情,她勾起嘴角,伸手抓住孔十安胸前的鎧甲將人往下拉
這個距離太近,近到讓人無端有些心悸;翊陽覺出他身體變的僵直,眼底笑意更甚;踮著腳湊到了他的耳邊,語如寒冰
“都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談什麼情真意切!”
說完此話,翊陽才放開了手,拍了拍他胸口鎧甲上並不存在的微塵,臉上笑意未減的又繼續道“勾欄茶樓那一套你自己都不信,又怎麼指望我能動心?”
“餘成安在誰的手裡都可以,就是不能落在賀家手裡,否則這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隨著話音落下,人也離開了房間;孔十安回神後沒急著離開;反倒拿起桌上的酒繼續喝了起來。酒是好酒,上頭卻不讓人難受,明明知道自己已經醉了,腦子卻還清明一片:情是刮骨刀,動了隻會萬劫不複;翊陽說的對,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怎麼指望彆人動心
望月閣是蕭家的,彆的沒有,就是錢多,開不開就是掌櫃一句話;一旦關了就是關了,誰也彆想進來;遂到底誰來過、誰又離開過沒人能曉得
“請幾位夫人吃飯,用的著整個望月閣閉門謝客嗎?”
“如今不曉得有多少眼睛看著你,小心總是沒錯的。再說,讓他們以前看不起我;你可是不知,今日看她們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舔著臉討好我的時候,彆提多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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