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若求死,何必逃這一場?”謝扶光回憶郎絕所為,“還非得死在自己劃定的死門裡,圖什麼?跟討厭的東西到死都沒法分開?”
郎絕不至於一早就預判到他們能發現生死門的秘密,又有複原符,提前做局害他們吧?
“也對,你想清楚了,不後悔就行。”崔驚厄聽後點點頭,從容立到她身後,沒有乾涉她的選擇,隻將藏蛟劍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謝扶光現在看見他右手拿劍就覺紮眼,蹙眉不悅:“你不信我?”
“當然沒有,”崔驚厄這麼說,卻也沒將藏蛟換回去,“隻是我見大小姐似乎有點猶豫,所以從善如流,也跟著猶豫了一下。”
兩人幾句話工夫,那廂弟子們已在如火如荼向著寫俞澹的那一側門注靈力。這裡人不算多,不多時其餘弟子們皆已注入完成,就差謝扶光、崔驚厄和盧笑絨三人。
弟子們紛紛望向這邊,謝扶光沒立刻動,隻偏頭看崔驚厄。
崔驚厄見她轉頭,傾上半身,耳朵湊近她,身體晃動間,散落的碎發發梢擦過她臉頰。
謝扶光的話頓了一頓,目光從他的臉看向那縷發,片刻又看回他的臉,然後才說:“讓小美人叫一叫器靈們,要走一起走。”
崔驚厄眼波一轉,與她的視線在半空一個交錯,聲音很輕:“早替你叫過了,但……抱歉,麵子不夠,沒叫動。”
謝扶光覺得很麻煩:“它們在想什麼?不走就是死,這樣也不走?”
“小美人也是這麼問的,但它們說,這裡是主人的埋骨地,它們因主人而生,主人死後,就已沒了來路,從此這兒便是此心安處,也最合適做魂歸之所。”
“留得青山在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愚忠。”或許被崔驚厄傳染,謝扶光聲音也輕起來,分明不算好話,因氣勢淡去不少,也顯得有點柔軟,“同為器靈,跟郎絕那精明東西倒大不一樣。”
提及郎絕,又有一萬個謎團,眼下顯然不是該理解一把邪刀的合適時機,謝扶光深吸口氣,摒去千頭萬緒,提步走向生死門邊。
那裡盧笑絨正守得死緊,生怕弟子們不等謝扶光和崔驚厄,提前開啟封印。
謝扶光邊走,邊對崔驚厄說:“死在這兒是它們自己的決定,我無權乾涉,但我受過它們恩惠,出於道義,還是想讓小美人再替我勸一句。”
崔驚厄眉梢輕剔,聽刀子嘴的大小姐做好事前鬼扯冠冕堂皇的借口。
“死者需要生者來銘記,而非新的死者去陪伴。”她說,“不要以忠誠為借口,做出一些更容易的選擇。未來天高海闊,活著,即便隻是傳承下去他們的功法,也是有意義的。”
小美人代為轉達謝扶光的意思時,她與崔驚厄已走到生死門前,“俞澹”印記裡,十餘名弟子的靈力正汩汩湧動,謝扶光右掌輕翻,在那字跡凹陷處又加注了一道,崔驚厄和盧笑絨緊隨她後。
催動靈力開門前,謝扶光最後看了器靈們一眼。
它們依然滯留原地,不像有鬆動的意思。
她靜靜收回視線,沒有表情。
靈力注入後,俞澹二字緩慢化形成為一把鎖匙,與此同時門上一個圓點突兀出現,圓點不斷擴大下凹,最終變作一個鎖孔,一旦將靈力鑄造的鎖匙插入孔中,生死門即會開啟。
集眾人之力,鎖匙緩慢移動、旋轉,不多時已對準鎖孔,距它僅一線距離。
在這最後關頭,弟子們身後倏然閃過一道暗影,一隻鞭靈越眾而出,在鎖匙的靈力上添了一道。
有它作開端,動搖漣漪般層層傳遞,感染向四周仍在掙紮猶豫的器靈,器靈們逐一上前,將靈力注入散發靈光的鎖匙。
石室內一切活物的靈力皆已聚齊,鎖匙在弟子與器靈們的控製下,一寸寸向鎖孔深入。
鎖孔其實不深,但大抵因疑慮未消,謝扶光下意識拖延了其深入的進程。
而就在鎖匙入孔剛好一半時,生死門兀地開始震顫,這動靜與先前郎絕斷柄砸出的篤篤聲不同,更像從整扇門的內部傳出,仿佛門中包裹了什麼活物。
傳出動靜的一刹,小美人立時躁動,頭一遭不待崔驚厄召喚,貿然出劍,風一樣盤旋到崔驚厄耳邊。
崔驚厄近乎把吊兒郎當醃入味兒的神色難得一凝,他驟然抬眸,看向已大半沒入鎖孔的靈力鎖匙,右手遽然提劍,妄圖以一己之力將成形的靈力打散。
而不待靈力流經右腕靈脈,他右臂驀然一痛,視線倉皇瞥過,竟是樂命的刀柄。
謝扶光細腕一抖,刀柄點在崔驚厄右臂的同時,注入生死門的靈力也隨之變形,硬是在鎖匙之上橫生出一個細小尖突,微妙的卡頓阻住了生死門開的進程。
一眾弟子因這劇變一愣,來不及困惑,器靈們的靈力已凝聚出一個更尖的尖刺,徹底把鎖匙卡在鎖孔之外,謝扶光借機將靈力抽出,半途與同樣收回靈力的崔驚厄交換一個眼神,沒說一句話,一息後兩人已相當默契地推著眾人靈力偏移“俞澹”一側,直接印刻於“顏琅”之上。
顏琅二字迅速演化為新的鎖匙,鎖孔隨之浮出。
“怎麼回事?”有弟子驚叫,“你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