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厄說要在她掌心留個東西,留的竟是他自己!
不怪謝扶光想象力匱乏,而是……正常人誰乾得出這種事!
大小姐坦坦蕩蕩二十年,頭一回萌生一股強烈的偷感,她先做賊似的向後瞟了眼朱顏故,見她仍一臉清高地調息打坐,放下心的同時,還有那麼點自慚形穢——同一屋簷下,有的妖誌存高遠一心修道,而她偷偷摸摸蜷在床上,掌心還藏著個男人!
話說這病秧子不會要長住在她掌心吧,深更半夜突然對上他一張臉,多嚇人!
“不用擔心,你合上手掌半盞茶時間,我們的鏈接就自然斷了。”崔驚厄的聲音又響起來,“而且大小姐,還請您控製一下自己活躍的思想,我們在用心聲溝通,現在我耳邊東一句西一句,正非常被動地窺探您的少女心思。”
“那你不早點提醒我!”謝扶光嘗試使用心聲回懟。
她重新舒展開左掌,崔驚厄應是把右手挪遠了些,她掌心不再隻有他一張靠近的臉,他整個上半身都被囊括其中。
崔驚厄覺睡得很不羈,衣襟半敞,猶抱琵琶半遮麵地袒出結實胸腹,經昏黃燭光鍍了層蜜色,大晚上瞧見,還怪澀的。
也不知他那豐富的人生履曆裡,有沒有牛郎店的輝煌生涯……
“沒在那地界待過。”
崔驚厄輕嘖一聲,湛湛夜色裡,心聲都浸著懶,在腦海炸響給人以貼耳低語的錯覺,蠱得可以。
“大小姐,都說了,控製心聲。”
謝扶光頭一次接觸這種邪術,對心聲的把控並不很自如,被崔驚厄聽見又會生氣。
但或許是初來乍到新的秘境,又或許沒法練刀實在無所事事,她沒有掐斷兩人間鏈接的念頭。
謝扶光四下梭巡一圈,找了個刻百鬼夜遊圖案的鏤空燈架,左掌心對著那燈架,讓不穿內搭的狐狸精去見鬼。
“你這是什麼邪術,怎麼用,說明白。”
“這是我自創的通訊紋,日後你若想聯絡我,可以凝視左手掌心,默念我的姓名三次,如果不願念名字,像這次一樣連罵我三句也行,我們就可以在腦海裡用心聲對話了。”
崔驚厄又說:“而且大小姐可以放心,通訊紋是單向的,隻能你聯絡我,我無法隨意聯絡你,不會對你造成不便。隻要你控製好心聲,我就不會對你造成絲毫窺探。”
“所以啊,雖然我的隔空寄音符紋很複雜,大小姐有什麼事還是可以跟我說,用不著找黎暨。”
“好了說完了,彆罵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對我的意見這麼大。”崔驚厄歎息一句,最後說。
謝扶光麵對新事物總會充滿各種想法,在崔驚厄介紹通訊紋時,腦海中抑製不住吐了八百句槽,大概對他仍殘留著姻緣線那事的怨懟,那一閃而逝的八百句裡想來鮮少是好話。
“好,我會練習。”謝扶光手伸累了,從百鬼夜行燈架上移開,轉回自己的臉,她正背對朱顏故側躺在榻上,平日總冷著的臉因為舒適躺著的姿勢,添了些許柔軟。
因被謝扶光肆意亂放的心聲打入了牛郎店,崔驚厄攏了攏衣襟,也躺回枕頭上。同樣是側躺的姿勢,雖相隔兩地,意外有種相對而眠的錯覺。
“崔驚厄,”沉默了一會兒,謝扶光闔著眼,在心裡說,“朱顏故和輕塵有段前緣,她幼年受傷曾為輕塵所救,當時輕塵為她輸了靈力,至今仍流轉在她體內,如今她集靈氣與妖氣一體,可以製出靈活轉換氣息的丹藥。今日我上明鏡台就是從她那兒拿的藥。”
“輕塵足足跪到月上中天才走,很是現了眼,”崔驚厄也說起他那邊的事,“後邊排隊的百姓都說這是明鏡台想的缺德招,逼著他們花錢入內殿拜,特派輕塵在前頭占著蒲團。黎暨沒法子,隻好把他改叫進內殿跪著。”
“你妹真是個厲害人物,輕塵第一次下山獨麵巨妖都沒這麼懷疑過人生。”
謝扶光悶悶笑了兩聲,細長眉眼彎起,罕見的溫柔隨之溢散。
“我和師兄猜測朱顏故的執念或許就是同輕塵修成正果,要不要試試撮合他們?”
“行啊,”崔驚厄挺感興趣,“我還沒當過紅娘,試試也不錯。”
“怎麼撮合?”謝扶光素有自知之明,這種事肯定不能指望她,“你既當過說書先生,癡男怨女的話本子看過不少吧。”
“感情的事,外人再怎麼使勁都是陪襯,”難得被大小姐委以重任,崔驚厄故作了解,裝得頭頭是道,“我們能做的隻是把人湊到一塊兒,至於能不能成,還得看他們自己的意思。”
“真懂啊,”謝扶光沒忍住冒了句心聲,“不愧是牽過姻緣線的人。”
崔驚厄:……
什麼叫弄巧成拙?
他真的完美詮釋。
好在大小姐及時糾正念頭,讓交談回歸正軌:“怎麼湊一塊兒?你有主意麼?”
有了適才的經曆,崔驚厄抑製心聲停頓好半晌,以示自己對情事其實沒那麼在行,然後才說:“輕塵和朱顏故是沒什麼交集的,得靠咱們給他們從中間搭橋。”
“輕塵和我是師兄弟關係,朱顏故和你是親姐妹關係,我和你呢……又是非比尋常的男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