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剛過,紅日出聲,巍峨的朱紅色宮門被緩緩推開,紫禁城再一次開始迎來送往。
早在一個時辰前,沉悶的喪鐘聲籠罩在整個紫禁城上方的時候,身著官服,外間披著縞素的朝臣們便是不約而同的聚集於宮門外。
眼見得宮門打開,便是爭前恐後的朝著位於內廷的乾清宮而去,臉上的表情不一而足,有茫然,有擔憂,有無奈
往日的尊卑分明在此時已是失去了意義,朝臣們沒有半點停留,腳步急促,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及至眾臣行至乾清宮外,混亂的隊伍方才逐漸恢複了秩序,內閣首輔黃立極領著餘下三名閣臣,並六部尚書及英國公張維賢走在最前。
"是信王殿下"
身後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令得正在低頭趕路的幾名眾臣眉頭一皺,下意識抬頭望去,卻是發現信王朱由檢此時正立於上首的漢白玉階之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眾人。
興許是沒有料到信王竟然會出現在此處,眾人皆是一愣,半晌之後方才如夢初醒,衝著上方的信王叩首行禮。
依著眾人的想法,天子殯天這等滔天大事,宮中即便不是亂作一團,也不會如此平靜,起碼性格"孱弱"的信王不會出現在此地,應當是在大行皇帝的靈柩前痛哭流涕才是。
悄悄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想象中的那道身影沒有出現,眾人便是一沉,尤其是次輔施鳯來以及閣臣張瑞圖,更是如墜冰窖,呼吸急促。
隻有一身麒麟補服的英國公張維賢若有所思,回想起與信王在書房中單獨奏對的那一夜,信王所展現出來的從容和淡定。
難不成此前的信王一直是在藏拙,其表現出來的"孱弱"隻是為了自保以及麻痹魏忠賢?
一念至此,英國公張維賢的心中便是一驚,望向朱由檢的眼神也是愈發複雜。
本以為風雨飄搖的大明會因為朱由校故去而變得愈加搖搖欲墜,但不曾想一向"孱弱"的信王竟是帶給了他驚喜。
同樣若有所思的,還有首輔黃立極,嘴角更是微不可查的向上一挑,昔日可是他"據理力爭",堅持"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才令魏忠賢下定決心,迎信王進宮。
憑借著這份"從龍之功",即便是日後清算"閹黨"的時候,自己應當也能置身事外了罷。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本就背負著"閹黨走狗"的罵名,自己正好可以趁勢急流勇退,不用擔心日後"東林黨"的反撲了。
"諸為大人隨孤進殿吧。"
掃視著下首神色各異的眾臣,身形有些消瘦的朱由檢微微一歎,肅清朝野,任重而道遠呐。
此時乾清宮暖閣內已是縞素一片,大行皇帝朱由校一動不動,任由宮娥內侍小心翼翼為其帶上"金絲翼善冠"。
見到猶如木偶人一般的天啟皇帝,眾臣不管心中作何感想,皆是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三跪九叩,諸如張維賢這等三朝老臣眼角還隱隱掛著淚光。
瞥了一眼跪倒在朱由校禦榻前一動不動的"九千歲"魏忠賢,首輔黃立極自地上起身,自懷中掏出了已然用過印的皇帝遺詔,朗聲說道:"大行皇帝殯天,臣等悲痛萬分,但國不可一日無君。"
"臣黃立極奉先皇遺詔,請殿下順應天意,遵先皇遺誌,早登大寶。"
一語作罷,偌大的乾清宮暖閣內氣氛為之一緊,空氣都仿佛停滯了一般,宮娥內侍更是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敢發出半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