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子瑜見紀明意的臉色不好,懷疑自己說錯了話,忙補充道:“總之夫人放心,奴婢們絕沒有任何僭越的心思。奴婢與姐姐會在府上繼續規行矩步,時刻在菩薩麵前,願菩薩保佑夫人和老爺能夠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紀明意抿了抿唇。
倒是林媽媽看她們確實是兩個識時務的,便收回了敵視,安撫道:“兩位姨娘也放心,我家夫人最是好性子,隻要二位不橫生枝節,夫人絕不會刻意刁難你們。姨娘們可像從前一般過日子。”
寶玉和子瑜此次來,無非就是想得到一句這樣的話,忙起來福身道謝。她們見紀明意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也不敢多在這兒礙眼,找了個理由回自家的小院去了。
她們走後,林媽媽問:“夫人這是怎麼了?兩位通房姨娘不受寵,對夫人一點兒威脅都沒有,您怎麼還反倒愁上了。”
紀明意當然不能跟林媽媽說,她愁的原因是她得到了和子瑜一樣的待遇——這到底算冷落還是憐惜?
她看向太平,淡淡地問:“郎君在府上嗎?”
太平說:“在呢,在書房教公子寫課業。”
陸承的小腿脛骨骨裂,陸紈隻能繼續替他向書院告假,既然去不了書院,那乾脆他自己來教吧。
他一個陝西省解元,教陸承讀書委實是綽綽有餘。
因而,這些時日,陸承都是被人攙著去陸紈的書房裡去,和他一道溫書。
紀明意垂眼,道:“讓小廚房做點兒吃的,我去看看郎君。”
陸紈的書房倒沒有什麼女子不能進的規矩。他此前一位夫人——芸娘的才華可是不輸班婕妤,偶爾芸娘也會進去替陸紈紅袖添香。
所以見到紀明意來的時候,長天和漁舟很順其自然地為她開了門。長天還不辭辛苦地想接過太平手上的漆金托盤。
太平避了一下,笑說:“長天哥,還是我來吧。”
紀明意讓小廚房做了兩份八寶蓮子糕和一盤酥油泡螺兒。
泡螺兒有點類似於現如今年輕人愛吃的奶油塔泡芙,隻是這年頭沒有奶油,便用牛乳做替代,再往上頭撒點山楂、鬆子做點綴。
這泡螺兒本是時興於蘇州一帶。因為陸紈年少時正是在那塊念書,所以他府上的廚子也會做這道口味偏南方的甜點。
酥油泡螺兒一被端進來,陸承率先抬首看了眼。
紀明意今日穿的是件杏黃底的煙羅衫,下身著百花雲錦裙,這身衣裳是成親前葛氏給她新裁的,不大不小,恰把腰身掐得極細,仿佛可做掌上舞般的輕盈。
陸承喉頭微動,他神色冷硬地收回視線。
那日紀明意為他上藥,還俯身在他胳膊上吹氣,回來以後陸承便入了個極其旖旎荒唐的夢境。
陸承雖混跡賭坊,但在男女之事上從不曾胡來,幾乎與父親一般清心寡欲、潔身自好。
可那一夜。
他夢見了一個女子烏黑青絲的發上簪著一束紅海棠,生的是鳳目流轉,笑起來猶如滿麵桃花。若湊近了,鼻尖好像還能聞到她身上類似佛手柑的清淡香味。
女子皮膚也像剝了皮的荔枝一般,是熟透的顏色,白白嫩嫩,若捏一捏,似乎還能掐到滿掌的汁水出來。
海棠……荔枝……汁水……
陸承於夢中驟然驚醒。
他喘著粗氣,烏發被汗水沾濕,滿麵不正常的酡色,褻褲中是一片濕淋淋的痕跡,提醒他都發生了些什麼。
——他方才夢見了誰?
夢裡是誰在俯身撫摸他、甚至用唇瓣一寸寸地沿著皮膚親吻他?
陸承的眼眶赤紅,他閉上雙目,鼻翼無法克製地翕動,粗糙的手指捏緊了衾被。
守夜的鬆柏聽到了動靜,忙跑進來問:“公子怎麼了,有什麼吩咐小的的?”
陸承一身濕汗,他啞聲吩咐道:“打桶水來,我要沐浴。”
他褪下長褲,又說:“把這個拿去洗了。”
“不許給彆人瞧見。”陸承的聲線有緊繃的顫抖。
鬆柏接過褻褲時就聞見了淡淡的腥味兒,鬆柏十五歲,是早已曉得人事的年齡,倒沒大驚小怪,隻是笑著說:“恭喜公子,公子是開了精關了。今夜之後,您這就算真正成個男人了。”
“要小的稟告老爺,讓老爺指派幾個年幼的婢子來伺候嗎?”鬆柏貼心地湊上前問。
大戶人家裡頭,開了精關以後的男子和婢女廝混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隻要不弄出子嗣來,沒什麼要緊。
更荒唐些的,睡書童小廝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數。
誰想陸承卻狠辣瞪他一眼,厲聲道:“今夜的事,敢流傳出去,我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