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寶被村長安排跪在靈棚裡答謝來人。
其實也沒有什麼人來，隻不過劉大寶作為劉家長子必須要守靈。
桂花把芍藥和劉二寶帶到了院子裡，芍藥嚇的哇哇大哭，嗓子已經哭啞了，眼睛紅腫，撲在桂花身上怎麼都扒不下來。
劉二寶年齡還小，對死亡沒有什麼感覺，隻是坐在陳氏的屍身旁，輕輕推陳氏的身子，嘴裡還喊道：“涼——二寶餓——涼——起——”
劉二寶見陳氏不動，還爬過去用自己的小手去掰陳氏的眼睛，想讓陳氏睜眼，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陳氏也不會再睜眼了。
“涼——窩係二寶——”
劉二寶推了一下陳氏，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胸脯，眼淚已經在眼眶中開始打轉了。
劉大寶站起來，把劉二寶抱進懷裡，輕輕撫摸著劉二寶的腦袋。
“二寶，以後咱們就沒有娘了，咱們——”劉大寶說著，聲音哽咽，怎麼都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了。
但是劉二寶卻聽懂了，他眼神迷茫，心裡卻想著娘不是在這麼？
村長把村子裡專門辦紅白喜事的那幾個人找來，給陳氏張羅，桂花看著衰敗的院子，陳氏靜靜地躺在地上，她心裡對陳氏的恨意也隨之消散了。
人都死了，還計較什麼？活著的人將要麵臨的生活才是最難的。
桂花看了一眼年幼的弟妹們，她心裡也有些迷茫，她也是個孩子而已，以後得路要怎麼走？
她隻是萬家的下人，要怎麼養活三個弟妹？而且二寶才兩歲多，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她為了能讓弟妹們吃上飯，已經起早貪黑的乾了，為的就是不欠主家的人情，她原本隻打算接濟他們一個寒冬，等明年開春後，日子肯定比現在好過，哪知道陳氏忽然就沒了。
這無疑給桂花增添了沉重的負擔，三個弟妹，她想想心都累，她也可以不管他們，可是她看著年幼的劉二寶，還有抱著自己大腿的芍藥，那清澈的眼神，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她的心裡充滿了不忍。
整個院子裡隻有芍藥的哭聲，還有劉大寶的啜泣聲，還有就是村長和那些人商量明天的喪事。
桂花傻傻的站在院子中間，感覺此時天地間隻有她自己，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看著眼前的一切發呆。
“桂花，桂花——”
桂花猛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是被人給喊醒的。
“村長叔？您喊我了？”桂花還有些傻愣愣的看著村長。
“你咋了？站這發啥呆呢？趕緊去把你二弟帶走，把芍藥也帶走，先帶去你大伯家裡待兩天。”
“村長叔，我大伯那人你也知道，他到現在都沒露過臉，他不會讓我們進他們家去的，我就帶著弟妹們在這待著吧，也讓他們送他們娘最後一程。”
“他們太小了，這夜間冷的很，你沒看我們都穿上襖子了？他們萬一凍壞，到時候更麻煩，難道你來照顧他們？”
桂花看著劉二寶在劉大寶懷裡吸著鼻涕，小小的一團，她趕緊牽起芍藥走了過去。
“大寶，把二寶給我吧。”
劉大寶抬頭看了一眼桂花，慢慢把劉二寶遞給了她。
“大姐——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劉大寶眼角通紅，嗓子嘶啞，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刁蠻和任性，變成了一個可憐蟲。
“先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吧，日子總能過下去，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了，如果以後你都聽我的，改掉以前的壞毛病，說不定還能活下去，不然，我也沒辦法幫你們，你也知道我是被賣到彆人家的，自己也做不了自己的主，能幫你們的也有限，所以”
“大姐，你放心，我都聽你的，明年我也把咱們家的地開出來一些，跟著大家種馬鈴薯，我會掙錢養活弟弟妹妹們的，大姐你隻要彆不管我們就行。”
劉大寶趕緊表態。
桂花聽的既欣慰又心酸，劉大寶才六歲能乾什麼呢？
她自己六歲的時候，也沒有種過地，雖然乾的活多，也大多都是在她能力範圍內的，可是讓一個六歲的孩子去種地，她想想都覺得難。
不過玉不琢不成器，她暫時並未反對劉大寶的打算，而是把劉二寶接了過去，也沒有聽村長的把人帶去大伯家，而是直接抱進了屋裡。
桂花不想和劉老大家打交道，她太了解她那個大伯娘了，愛記仇，心眼還小。
幾年前，陳氏和她打過架，那之後兩人就沒來往，路上迎麵遇見都裝作是陌生人，怎麼可能會指望這樣的人收留他們幾個孩子？
而且在萬老太的教導下，桂花養成了不愛看人臉色的習慣，也更加有自己的主見。
村長見桂花抱著劉二寶，拉著芍藥進了東屋裡，歎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院子裡明天肯定會比較亂，他也是擔心孩子磕著碰著，既然桂花自己有主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把孩子往劉老大家送，劉老大兩口子都愛記仇且心眼小，村長打心底看不起這樣的人。
桂花把劉二寶放在了炕上，手摸到了劉二寶的小腳丫，入手冰冷，像石頭一樣。
“二寶，你腳冷不冷？”
劉二寶說話不是特彆清晰，聞言輕輕點點頭，又突然想到家裡沒燈，姐姐看不見，趕緊道：“嗯——冷——”
桂花心疼的直冒眼淚，這都九月的天氣了，夜裡都能穿襖子的天氣了，劉二寶卻連一雙鞋都沒有，整天光著腳丫在外麵跑。
就算是以前村子裡大家都窮的時候，彆人家的孩子至少還能有一雙草鞋穿，更不用說現在村子裡大家手裡都有了一些錢，家家戶戶的孩子這個時候都穿上了暖和的粗布鞋了，隻有陳氏的孩子還光著腳亂跑。
“二寶，姐姐去給你燒熱水，咱們洗洗腳再睡好不好？”
“好——”二寶奶聲奶氣的應著。
桂花又把芍藥也抱上了炕，叮囑芍藥：“芍藥，你看好弟弟，不要摔下炕來，姐姐去燒水給你們都洗洗。”
“嗯，大姐，我會好好看著二寶的。”
桂花笑著摸了一下芍藥的腦袋，誇她真棒，這才轉身去了旁邊的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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