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澹台竹緊握的手掌微微鬆開,整個人似乎都在這一刻鬆了一口氣,那張臉上下意識出現的緊張已經重新被冷笑所取代,在很多人眼中看來,如他們這般的修行天才想要踏足第五境是十分容易做到的事情。
可恰恰相反,越是天資卓越,越是震古爍今,對於自身的要求就越高,踏足第五境的契機並非那麼容易看到的,反而要比天賦稍微遜色一些的人還要困難不少,尤其是成為大修行者需要選擇適合自己的神相法身,那就更加不容易。
所以現在衛酒徒能夠有此機緣,簡直就是天賜良機,錯過這種機會,本就是一種罪孽,但衛酒徒卻偏偏錯過了。
這是多麼愚蠢的選擇?
為了一個曾經的意難平而放棄成為世間頂尖強者的機會,這樣的選擇在澹台竹眼中看來實在是愚蠢的不能再愚蠢。
“這就是你永遠不如他們的原因,因為你永遠也沒有一件能值得自己拋棄一切都要去選擇的事情。”一道聲音在澹台竹耳畔淡淡響起,並沒有什麼諷刺,似乎隻是在述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實。
澹台竹目光一冷,側目看去,然後眉頭微皺:“還沒到最後,你怎麼就知道我永遠都不如他們?”
逍遙子站在她的身旁,道門與世無爭,放眼天下也看不見幾個道門中人起爭端,逍遙子看著氣息已經穩定在四境巔峰的衛酒徒,眼中帶著欣賞和欽佩:“有些事一定要到最後才能知道結果,而還有些事不需要到最後就可以知道結果。”
澹台竹看似堅定,對自己的路清晰了然,但實際上遠不如衛酒徒,澹台竹的道和心就像她披在脆弱敏感之外的那層驕傲一樣,看似強大,實則不堪一擊。
逍遙子不是道子,也比不上道子,但在他的眼中澹台竹的所有一切都無處遁藏。
澹台竹剛剛才因為衛酒徒放棄踏足五境而略微平複下來的內心再次發生了動搖,最終冷哼一聲,目光抽離逍遙子:“看來道門中人都一樣,總以為自己能夠看穿一切。”
禪院裡,衛酒徒已經睜開了雙眼,他依然還是一月之前的模樣,那身普通的衣服,那把普通的劍,那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雙眼。
隻是現在,已經沒人敢去,也沒人會去議論和譏諷,十年磨一劍,衛酒徒向全天下人展現了梨園弟子的驕傲。
這次是真正的驕傲。
依然有人在驚歎,靜坐羅漢滿眼都是欣賞之色,道門的承桑微微頷首,覺得梨園真正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弟子。
東方木也是十分敬佩:“恭喜。”
衛酒徒放棄了踏足第五境,卻找到了真正的自己,這難道不是應該恭喜的事情嗎?
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賀喜之聲,隻有崔文若沉默不語,甚至眼眸深處還帶著苦意,該來的總會來,避不開。
衛酒徒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抬手輕輕的拍了拍崔文若的肩膀,輕聲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那是我準備了十年要做的事情,若是不做,我念頭不通。”
崔文若苦澀道:“但那和送死何異?”
固然養劍十年,固然同悟三道,固然超越巔峰,但那又如何?又怎麼可能會是顧春秋的對手?
衛酒徒微笑著:“對我來說,世上再也沒有比這還要更重要的事情,有人喜歡活著,喜歡拚儘一切,用儘全力的活著,越久越好,越長越好,隻是對我來說並非如此。”
他抬頭看著天上,在焚香節的最後一點時間裡,半空之中的佛燈散發的光亮已經微弱到了極致。
“生死對我來說是不重要的事情,所以當我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出現的時候,就不會在意生死,我花費了十年時間去感悟,去思考,對我來說再也沒有比和顧春秋一戰更加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