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內,廷議正在進行。
內閣大臣、六部九卿、五軍都督府、六科給事中,還有太子和睿王,此時都在侍立在殿內。
在場大臣分做兩種觀點,此時正相互辯論著,現場爭論聲可謂此起彼伏。
與西班牙人的第一輪談判已結束,對方為了和平提了三個要求。
一是要求大明承認其對呂宋的占領,二是要大明在東南沿海贈送幾個小島,三是要求大明關閉沿海造船廠。
作為回應,西班牙人願每年進獻白銀一百萬兩,且願全力幫助大明剿滅海匪。
呂宋遠在千裡海洋之外,如今已事實被西班牙人占領,勞師遠征為其趕走這些餓狼,對大明來說難度大而收益低。
所以,西班牙人提出的第一條,得到了六部九卿過半支持。
而即使不支持的人,也隻是出於天朝上國的顏麵,而不是真的覺得呂宋必須要救。
至於第二個爭論的點,則更要激烈許多,有人覺得放棄幾個荒島問題不大,有的認為這喪權辱國。
至於讓大明放棄造船,人家不但願意補貼銀子,還願意幫忙打海寇,這一點倒沒有引起爭論。
眾人言語激烈,唯有五軍都督府的幾人,依然如往常一言不發,這也是廷議上的慣例。
他們不說話,不代表他們沒態度,對西班牙人提出的三條,他們全部都認為任何一條都不能同意。
禦座之上,朱鹹銘一直都沒說話,就看著
他當然不讚同文官們的看法,但也清楚這些人看問題角度不同,所以會得出不同的觀點。
從短期角度來看,放棄呂宋和停止造船,外加有西班牙人送銀子和安靖海麵,都能極大減輕大明的負擔,同時得到巨大的好處。
朱鹹銘不是短視之人,尤其在被朱景洪反複“洗腦”後,他考慮的已非十年二十年後的事,而是放眼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後。
眼下西夷給點兒好處,就想得到呂宋,乃至把戰艦推到大明近海,還讓朝廷廢棄船廠自廢武功,朱鹹銘當然不可能同意。
本次廷議,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最終也沒議出個定論,但已有同意“和談”的趨勢。
廷議之後,僅首輔趙玉山被留下,其餘人都各自出了宣政殿。
“趙卿,方才你一言不發,莫非對此事還無看法?”
趙玉山平靜答道:“陛下,雖然當前朝廷有難處,但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嗯!”朱鹹銘示意其繼續說。
“西夷狼子野心,想要蠶食大明疆土,想要獨霸海上四方,我朝絕不能讓其得逞!”
趙玉山的目光也很長遠,看出了西班牙人的禍心,所以非常直白的表明了看法。
朱鹹銘歎道:“是啊……可惜一眾朝臣,對此竟一無所知!”
來自海上的威脅,朝臣們認識不到問題嚴重性,其實也很正常。
在他們看來,事情最壞的地步,也不過是再冒出一個倭寇,問題不大。
趙玉山答道:“他們是一葉障目,陛下若善加引導,他們必會醒悟!”
朱鹹銘微微一笑,而後說道:“趙卿……你是首輔,朕把朝廷都交給了你,此事你得多上心!”
“是!”趙玉山坦然答道。
接下來,二人又討論了清丈之事,半個時辰後這場談話才結束。
趙玉山被加了擔子,思索著如何說服臣下去了,而皇帝則是返回了乾清宮。
在這裡,睿王朱景淵已在候著。
進了乾清宮,朱鹹銘來到椅子邊坐下,而朱景淵已端了茶過來。
接過茶杯後,朱鹹銘方說道:“老六,最近乾得不錯,朕耳根子總算安靜了!”
被老爹這麼一誇,朱景淵頓時喜上眉梢,於是他便答道:“爹……您吩咐的事,兒子豈敢不儘心!”
“若是都跟你一樣,我就心安了!”
二人說了了一通廢話後,朱鹹銘終於問道:“你來有事?”
“爹,關於西夷之事,兒子有話單獨陳奏!”
這話讓朱鹹銘眼前一亮,於是說道:“有話你說便是!”
“兒子以為,西夷狼子野心,咱們絕不能上他的當!”
緊接著,朱景淵論述了自己的看法,倒也擊中其中要害之處。
事實上,所謂的“要害”不止朱景淵看到了,六部九卿這些大佬一樣能看透,隻有六科的年輕官員才啥都不懂。
六部九卿之所以對“問題”視若無睹,皆是因為他們有不同的利益考量。
所以,皇帝才讓趙玉山去“說服”,要把這些人的思想糾正過來。
幾分鐘後,朱景淵說完了看法,然後便說道:“爹,兒子認為,絕不能答應西夷的請求!”
老六能說出這些話,確實讓朱鹹銘很意外,也讓他對這小子更多了期待。
為了試探這小子的上限,朱鹹銘接著問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西北之戰耗費糜多,朝鮮之亂剛才平定,而各地清丈積怨已多……”
說完了現實問題,朱鹹銘問道:“若與西夷交惡,他們率軍來攻,該當如何?”
“你當知道,西夷船堅炮利,不是倭寇那般的軟柿子!”
還彆說,朱景淵在金陵乾了一年,確實很清楚西夷的厲害,至少從水師來說是很強。
“兒子以為……我軍勝在天時、地利、人和,西夷雖船堅炮利,然則……”
朱景淵滔滔不絕講著,聽起來似乎言之鑿鑿,但隻要細想就會發現空無一物。
最終,朱鹹銘還是誇了老六幾句,然後便讓這廝退下了。
緊接著,朱鹹銘又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拿這件事考教朱景洪。
可他也隻是想想,最終就搖了搖頭,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以這廝的激進程度,隻怕還得發過來給他這皇帝上一課,到時他這老朱又得被指責格局不夠,這不是純純給自己添堵嘛!
要不要問問太子……
朱鹹銘冒出的第二個想法,也很快消失無蹤了,因為同樣沒有問的必要。
連老六都才這個水平,太子來了能說什麼好話,朱鹹銘根本不報期望。
朝廷的大政,跟普通人沒太大關係,隻是給民間增加談資而已。
襄王府內,禁足在府的朱景洪,更是沒有被此影響生活。
王培安去了西北,他如今又鬆弛下來,但還是堅持每天看看書,然後以尋歡作樂為主。
如今春曉之交,王府後園內可稱是百花齊放,此事一出花園內正在設宴。
幾名樂女正在彈奏,李慧真一襲羽衣,正在宴席中央翩翩起舞,而朱景洪則是放浪形骸,拿著一枝花與此女共舞。
說是共舞,其實就是跟著李慧真跑,順道揩揩油而已。
現場,側妃楊靜婷,選侍甄琴、可卿、英蓮,以及其其格諾敏都在,當然也包括寶琴。
至於寶釵,今天是循例進宮去了,代表朱景洪跟皇後請安。
且說現場,寶琴此時坐在英蓮身邊,隻見她壓低聲音說道:“我姐夫這般不顧身份,竟與一舞女相逐,他就不怕聖上得知震怒!”
老實說,作為局外人的寶琴,此刻都替朱景洪捏了把汗。
英蓮笑了笑,隨後答道:“王爺行事向來隨心所欲,聖上仁慈心胸寬廣……想來不會在意!”
這當然是經驗之談,被朱景洪帶進京城這幾年,英蓮是太清楚這位的所作所為。
跟以往那些個大事相比,眼下這時根本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