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智、小石頭和伊萬在冰麵上跌跌撞撞地走著。
“撲通”,伊萬又摔在了冰麵上。
“瓦夏,我走不動了。”
“伊萬,走不動也要走,再堅持一下,就一下,前麵就是河岸,對,到岸上我們就有救了,加油,你是最棒的!”
當三個人走到岸邊的時候,已經耗儘了全部能量,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一下子癱倒在地。過了短短幾秒鐘,小石頭站起來,在黑暗中緊緊抱住了方永智。
“爸,爸,爸,我怕,我害怕極了!”
他抱著方永智,哭得撕心裂肺。
“兒子,彆怕,有老爸呢。快,快把你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
方永智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趕緊給小石頭披上。他光著上身將小石頭的衣服使勁兒擰了擰,儘力把水擠出去。
伊萬顯然身子虛弱,坐也坐不穩。方永智走到伊萬身邊,幫他脫了外套,擰去水分。
“我們要馬上走,坐在這兒會凍死的。”
三個人緩緩站起來,開始在馬路上奔走。
“太不幸了,我們離家還有十幾公裡,根本走不到的。”
伊萬十分悲觀。
“我們再走兩個小時就到了。”
“走不到的,嚴寒,嚴寒,我們會凍死的。”
“凍死,不可能的。”
方永智堅定地說。
他們在公路上奔走,唯一的擔心就是停下來。
公路、森林,然後又是森林,人呢,住宅區呢?
頭越來越沉,不是冷,而是發熱,就像夏天一樣。
伊萬突然癱倒在公路上。
“瓦夏,我實在走不動了。不能往前走了。”
“不行,你一定要往前走。”
方永智大聲喊道。
伊萬不出聲,閉上了雙眼,不知他是死是活。
“小石頭,你沒事吧?”
“爸,放心吧,我能堅持。”
“好的,你隻管跟著老爸走,照顧好你自己就行。”
方永智說完,把伊萬背在身上,背著他向前走了兩百米,又走了兩百米……
走了一會兒,方永智不得不停下來歇息。伊萬畢竟是個大人,背在身上真的太重了。方永智把伊萬卸下來,放在地上。他自己靠在一棵大樹上發呆。方永智雙腿發抖,打著冷顫,雙手冷得直哆嗦。夜,黑黑的,沒有月亮,隻有一對星星一眨一眨地泛著白光,顯得更加冷峻。
方永智久久凝視著地上的伊萬。
“彆丟下我,彆丟下我。”
伊萬突然哭著說道。
“你在說什麼!”
方永智臉一沉,不由分說,再一次把伊萬背在身上,沿著公路向前走去。
伊萬趴在方永智的身上,兩眼緊閉,一言不發,好像失去了知覺。
“爸,反正他也活不了,不如我們放棄他吧?”
“小石頭,你說什麼呢,給我住嘴!”
方永智惱怒了,他語調尖刻而犀利,這是他第一次對小石頭暴怒。一旁的小石頭嚇得趕緊閉嘴,不出聲。
是的,也許小石頭說得對,反正他也會死的,前麵還有十公裡,不,還有幾公裡就是雅庫茨克了,沒有伊萬的牽絆,我們也許會生存下來。這樣下去,三個人是沒法一起活命的。
不,不,絕對不行!黑夜終將過去,公路上會有汽車駛來的。隻要我們不睡覺,彆睡著,我們就有希望。
方永智和小石頭走一陣歇一陣,伊萬就像一個死人,趴在方永智的後背上沒有一點動靜。
走啊,走啊,走了一程又一程……
向前走,向前走,方永智隻有一個念頭。方永智大口地喘著粗氣,這會兒,他身上全是汗,汗水濕透了衣服,結成一層薄薄的冰茬,然後又被剛冒出的熱汗融化掉。汗出了又沒,沒了又出;冰化了又凍,凍了又化,就像大自然的四季更替。
現在方永智已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和腿,他全身麻木了。他完全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從河裡逃到岸上後,他就開始迷路,可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他大腦裡在想著彆的:
春天什麼時候到來,有沒有什麼是自己感興趣的,什麼時候天氣會變得暖和些,什麼時候會過上自己向往的生活。
他幻想著小石頭長大,然後在某一天,他會離開小石頭,開始他自己的人生,他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希望那兒是個世外桃源,沒有喧囂,沒有爭鬥,人們和睦相處,鄰裡互相走動,而不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方永智背著伊萬向前走,然後他失去了知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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