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芊芊在這個樓裡成了不受歡迎的人，沒人聽她的解釋，也沒人給她買貨的機會，這會兒她特彆生氣，甚至是憤怒。以前在上海租界，洋人可以在門上掛個牌子——華人與狗不得入內，那是國家太過貧弱，中國人沒地位。現在，在自己的國家，在偉大的首都北京，中國人居然不能進入中國人開的門店。於芊芊很想投訴，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來上貨的，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索性把氣咽進肚子裡。要想成大事就得學會忍讓，宰相肚裡能撐船，自己的肚量一定要大才行。
人和人不同，我不信，所有的門店都會把我拒之門外。於芊芊又連續走了三家門店，人家一看是中國人，馬上下逐客令，一樣的說辭，一樣被人攆出來的命運。
這會兒，於芊芊有些走不動了，從下飛機到現在，她還沒來得及吃飯，甚至水都沒喝上一口，肚子早已饑腸轆轆，身體甚至有幾分虛脫。她沿著走廊向前走著，剛走幾步，人就暈倒在地上。
“不好啦，有人暈倒啦！”
不知是誰，大聲地喊起來，她的聲音又尖又細，一下子傳遍了整個樓層。
很多商戶的雇員從屋裡跑出來，大家議論紛紛，可是就是沒人主動上前。
“王一勃，麻煩你過來幫我個忙，把她抬到我屋裡。”
一個年輕的女人向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大聲喊著。小夥子趕緊過來，幫著她把於芊芊抬進屋裡。
“姐，要是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小夥子對女生說道。
“謝謝你，一勃。”
於芊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個漂亮的女人此刻就坐在她的旁邊。
“這是哪兒？你是……？”
於芊芊有點驚愕，接著就是一連串地發問。
“我叫江心美，是浦江外貿公司的業務員，這是我們公司在雅寶大廈的門店。”
江心美微笑著對於芊芊說道。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想我還是走吧，剛才多有麻煩，不勝感激。”
“你先彆著急走，我看你可能是又累又餓才暈倒的，在這兒吃點飯，再喝點熱水，一會兒就會好的。”
這是一個套間，外麵賣貨，掛著樣品，裡屋放貨。
江心美走進裡屋，端來一個盒飯。
“這是給領導買的，他今天臨時有事沒來，這飯就剩下了，還熱乎著呢，你趁熱吃了吧。”
於芊芊還想走，可是身子實在是過於虛弱，沒等站起來，差點又要摔倒在地。
“小心點，聽我勸，還是先在我這兒休息一下吧。”
於芊芊眼裡掛滿了淚花，在這個毫無感情的大樓裡，沒想到還有這樣好心腸的人。她端起盒飯，迅速吃起來。也許太餓了，也許是飯菜真的好吃，總之，她再也沒有了剛才的矜持，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一般把飯吃得一乾二淨。
彆說，這飯真管用，吃下去於芊芊立馬有了精神。
“江姑娘，真的太感謝你了，沒有你的相助，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呢。我叫於芊芊，人稱辣椒姐。我是專程從俄羅斯來上貨的。”
“是嗎？這麼遠？難怪你身子這麼虛，一定是旅途太勞累了。對了，辣椒姐，我們公司在彼得堡有個分公司，你知道嗎？”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是有個浦江外貿公司。好像經理叫呂美霞，翻譯叫吳萌？”
“沒錯，就是我們公司。雅寶路是公司新開的門店。”
“這樣說來，我們還挺近的呢。夏天我們還賣過你們公司的短褲和文化衫呢。”
於芊芊和江心美越聊越近乎，仿佛彼此找到了知音一樣。
“辣椒姐，你這次來想上什麼貨呢？”
“毛衣和羽絨服。”
“你要上多少貨，量大嗎？”
“不大，先試試水。”
“辣椒姐，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有個溫州朋友，他有一些尾貨，是兔毛的拉毛毛衣，價格很便宜，用你們的話說，叫跳樓價。你想不想看看？”
“那太好了，我當然想看。”
“不過，這批貨還在溫州到北京的路上，需要再等兩天才行。我這裡有這個貨的樣品，你可以先看看。”
江心美拉著於芊芊走出房間。她倆沿著走廊向東走了十來米，進到一家門店裡。
“一勃，有客戶來看貨。”
好熟悉的名字！剛才於芊芊暈倒時似乎聽見江心美喊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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