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笑了笑,低頭把玩著桌上曾宏新買的茶杯,不甚在意地解釋著:“平時忙,沒想這麼多。”
曾宏突然低沉聲音說道:“哎,趁我還在位置上,多多少少給你弄點東西過來。”
屋內短暫的安靜下來,陳書凝視著曾宏許久,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不多時,已如正襟危坐,問道:“你要退二線了?你不才五十歲多?”
曾宏沉默許久,搖頭失笑:“已經在中山所待了十年了,差不多是要挪挪位置了。這一動估計就要去養魚的部門了,不過也好,忙碌了一輩子,也正好趁這個機會休息會兒。”
按照相關規定,擔任領導職務的公務員在同一職位工作滿十年的,需要調任到其他崗位。這項規定對於警察更為嚴格,甚至於沒有領導職位的普通民警,在一個派出所或者交警隊這種最基層的單位裡也不能工作超過十年。
十年一到,輪換到其他派出所或者交警隊從零開始。個中滋味,唯有自知。
陳書掏出上衣口袋裡的華子,起身遞了一根給曾宏,認真說道:“心態放平了,到哪裡都好。找個養老單位,打完卡就回家帶帶孫子孫女的,也不失一件美事。”
按照曾宏的年齡來算,他這次年後的調動,很有可能是保留職級,但是去掉了職務。按照慣例,應該是去水上派出所、工會或者機關黨委之類的。
曾宏“嗬”了一聲,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你小子才幾歲?說話就老頭子一樣了?啊,就過來開導我了?滾!滾!滾!”
陳書誇張的一個起立,立正道:“是,教導員。”
曾宏明顯錯愕了一下,笑道:“都副所長了,正經一點。記著,我們周五上午八點半從所裡出發去省城,你開車。嗯,帶一身便服和西裝,後備箱裡放一箱茅台。”
陳書問道:“西裝?是警用常服嗎?”
“不是,就是普通人穿的那種職業裝,裡麵要穿白襯衫。家裡沒有的話就去買一套,以後還得用上。”
陳書點了點頭,茅台的事情他沒有多問。
回到辦公室,陳書打開電腦看了會兒警務平台的信息,沒過多久,辦公室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咚咚咚。”
“請進。”
一名年輕女子推門而入。
陳書抬眼一看,發現是許久未曾聯係的黃思茜。
今日她穿著白色職業裝,身段高挑的站在一旁,鼻子挺秀,紅唇鮮豔,唇角精致如刻,顯然是精妝了許久。
她輕輕打了聲招呼,神情有些扭捏:“陳所。”
陳書趕忙起身將其讓進了辦公室的沙發上分主賓坐好。
好巧不巧,他停職了這麼些時日,今天才是上班的第一天,黃思茜就挑著點兒登門拜訪,神態上還帶著幾絲尊重,說話也是小心翼翼。
他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和黃思茜聊著一些無聊的話題,憑白從心裡生出一股淒涼感。
因為對方的這種態度他很熟悉。
平日裡沒怎麼聯係,互相之間疏遠了的親戚、朋友、同學,乍一碰到難題需要陳書出手幫忙,就是這種感覺。
警察當久了,總能經曆點事情,這種人情往來陳書也不是沒有經曆過。可現在這事擺在了黃思茜身上,他的心裡平添了幾分傷感。
“陳書,是這樣的。我舅舅前段時間不是醉酒被關了進去嗎?後來托人幫忙辦了取保候審放了出來。”
黃思茜說話的時候偷瞄了坐在對麵的男人一眼,隨後假裝口渴端了茶幾上的水杯抿了幾口,過了會兒又是挺直了腰杆直視過來。
陳書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眼前這位熟悉的陌生人,腦海裡卻是閃現出一年前他去辦案的時候,在小區的物業辦公室遇到的那位看上幾眼都會羞紅了臉的女孩。
律師事務所還真是鍛煉人的地方。
“我舅舅他昨晚上去找小姐,結果被你們派出所的警察給帶走了,你看能不能放他走?他現在是取保候審,要是被拘留了,可能會影響到他那案子”
道出這最終目的之後,黃思茜原本挺直了的腰杆又軟了下來,低頭看起了自己的腳尖。
陳書淡然說道:“我出去打個電話先問一下案子的情況。”
起身走出辦公室,陳書揀了走廊儘頭的接待室把門關好,掏出電話打給了陳川,然後把事情和對方簡單講了一下。
原本抱著找這花叢老手問點經驗的陳書,沒想到卻先得到了對方的道歉。
自那晚兩人醉酒以後,次日陳川就尋了自家公司的法務去調查黃思茜在那律師事務所的事情。都是一個城裡法律圈子的人,沒過幾天,法務就將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
將問詢過來的事情和陳川一講,陳川立馬知道自己錯怪了黃思茜。原來黃思茜的師父其實也是她的一位遠房親戚,算起來黃思茜還得管人家叫舅舅。
你說一個女孩在剛拿到執業證不投奔自己親戚還能找誰?所以就進了他舅舅工作的事務所。後來黃思茜親舅舅出了事情,出於對陳書的信任和依賴,她首先找了陳書,結果自然也是落差極大。
兩人都是極要麵子的人,並且都是處於事業上升期,每天都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所以這事情一拖就過了老長的時間。
陳書放下電話,雖然是誤會,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感覺比較淡然。
隨後電話打給昨晚值班的李朝陽,將事情了解以後知道是打fei)機,就給定了罰款五百元的處罰決定。這種情況尚在公安機關自由裁量的範圍以內,陳書作為所領導,還是有決定權的。
回到辦公室,陳書看著眼前坐在沙發上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的女孩,突然心生憐意。
他坐下後,輕聲說道,語氣儘量溫和:“罰款五百元,人就不拘留了,我估計應該影響不到原先的案子。”
黃思茜抬起頭,大大的眼睛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她輕輕問道,語氣裡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委屈。
“書哥,我能請你吃一頓飯嗎?”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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