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鼻子裡還哼了一聲。
也不等孫女回答,就自顧自地道“肯定是曹雲霞做出了什麼特彆出格的事兒,夫妻之間,你說能有什麼”
大伯先前願意跟著曹雲霞一塊搬出去,自然是因為感情,現在這樣子,肯定是沒什麼感情了,什麼事能讓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由愛到恨,甚至於無動於衷了
許小華渾身一激靈,“出軌”
見奶奶沒有否認,許小華不由捂住了嘴巴,“天呐,奶奶,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大伯對她算一心一意了。”
早在兒子說,沒有付曹雲霞贍養費的時候,老太太就懷疑這中間有事兒,不然以懷安那敦厚、老實的性子,不會不付的。
現在聽葉有謙說,曹雲霞生病住院,沒錢付住院費,懷安都沒管,她心裡的猜測就更明顯了些。
沈鳳儀淡淡地道“她會有報應的。”
說到這裡,沈鳳儀心裡微微歎口氣,起身去拿了一封信出來,遞給小華道“慶元爸爸寄來的,說是想在年底的時候,讓慶元姑姑來拜訪下。”
說到這裡,望著孫女欲言又止了下,到底開口道“你和慶元訂婚的事,先前是說好的,這次來,大概也是為著這事。我本來想再拖拖,但是看徐家的樣子,怕是有些等不及。”
為什麼等不及,大概就是徐佑川自己也終於意識到,危險來了。
許小華點點頭,“這是先前就說好的,奶奶,我沒有意見。徐叔叔救過曾祖母,慶元哥又救過我,人家現在有難,我們拉一把也是正常的。”
沈鳳儀有些唏噓地道“你媽媽肯定是能趕得回來的,就是你爸爸那邊,怕是還有點難。”壞人的報應她還沒看到,怎麼徐佑川和慶元這樣的人家,反倒要遭難呢
“沒事,奶奶,這本來也就是走個過場,沒什麼關係的。”許小華覺得,許是因為小時候徐慶元救過她的原因,她私心裡其實是很信任這個人的,甚至於這份信任,是和媽媽並列的。所以,對於這門口頭上的婚約,她並不排斥。
話是這樣說,沈鳳儀心裡到底覺得有些不好受,覺得虧待了這個孩子。
許小華吃完晚飯,還要去廠裡上進修班,沈鳳儀看著天都黑了,有些不放心,送孫女到了胡同口,看到謝心怡在等著小華,叮囑了倆個姑娘幾句,又和謝心怡道“你晚上要是下班太晚,就來我家住一晚,小姑娘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謝心怡忙和老人家道謝,等老太太轉身走了,謝心怡和小華道“你奶奶真心疼你,這麼冷的天,還出來送你。”
許小華笑道“是。”奶奶確實對她挺好的,是除她媽媽以外,對她最好的人。至於爸爸,她還不清楚。
倆人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不想,斜刺裡,忽然跑出來一個人,心怡的左邊胳膊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那人立即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忙著趕路,有沒有撞疼你”
謝心怡有些不高興地道“這不還有路燈嗎怎麼走路的啊趕著去投胎嗎把人魂都嚇掉了。”
“真是對不起,我媽媽在住院,我心裡著急,就跑得快了點,沒想到你們會從那邊轉過來。”
“這不是路口嗎就準你從前頭過來,不準彆人從對麵過來”謝心怡被撞得眼冒金星,火氣很大。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對麵的人,說著,忽然就停了下來。
許小華本來在給心怡揉肩膀,覺得有些奇怪,抬頭就發現是許呦呦。
她可能有些重感冒,說話的時候帶著很重的鼻音,許小華一時都沒聽出她的聲音來。
昏黃的路燈下,許小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皺巴巴的大衣,和皮鞋上厚厚的一層乾掉的泥巴,像是下基層才回來的樣子。
整個人有些狼狽。
許呦呦也看到了許小華,四目相對,倆人都沒有說話,匆匆地朝謝心怡又道了歉,就慌慌忙忙地走了。
心怡嘀咕了一句“這人怎麼這麼冒失,這麼晚跑什麼跑,把我嚇一跳。”
許小華輕聲道“那是我大伯的繼女,以前我們還住一塊兒呢”沒想到,曹雲霞竟然住在旁邊的友誼醫院裡。
謝心怡“啊”了一聲,“那你倆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許小華冷哼了一聲道“我倆可不算姐妹,算仇人還差不多。”許小華覺得,按照原書劇情,她倆可不僅僅是一點小矛盾,說一句“血海深仇”都不為過。
心怡很少見她用這樣的口吻去說一個人,忍不住問道“你很討厭她”
許小華愣了一下,緩了緩,還是點頭道“討厭除了她媽媽,我最討厭的就是她,”又補充道“可能比討厭她媽媽還討厭她。”
她想還是討厭的。曹雲霞的罪過,是很明晰的,就是曹雲霞自己都無法否認。
可是許呦呦呢,作為她媽媽犯錯的既得利益者,卻搞得自己像個受害者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
這時候,許小華才隱約意識到,她是厭惡這個人的,說是遷怒也好,說是小心眼也好,她是厭惡許呦呦的。
在她心裡,真的和她有感情的姐妹,還是在許家村和勞動大學分校同甘共苦的李蕎蕎。幼年相識,在她父母相繼離世後,一直幫助她、開導她,陪她熬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這份情誼,不是一份突然而至的親緣關係可以抵得過的。
晚上臨睡前,許小華給蕎蕎寫了一封信,簡單說了下自己最近的生活狀態,又問她過年是否會回許家村
“蕎蕎,如果你過年回去的話,要是家裡住不了,就去我家住,鑰匙你知道在哪裡的。我哥這次休假會來京市,家裡的東西你儘管用。”
想了一下,又問了宿舍同學們的情況,“我走了以後,大家相處的還好嗎方小萍和崔敏她們有沒有欺負你你的臉和手有沒有凍傷山上的毛竹砍完了嗎”
她本來隻準備寫一封簡短的信,但是寫著寫著,就又想起先前在學校裡,開山造梯田的事兒,麻繩套在脖子上的痛感和毛躁的黏膩感,讓她至今想起都覺得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如果那一回摔下山崖,不是運氣好的話,她的父母和奶奶怕是永遠也見不到她。
因為這封信的緣故,晚上許小華又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順利從中專學校裡畢業,被分派到工廠裡當技術員,因為表現很好,被廠裡評為勞模,後來一次來京市參加勞模大會,被介紹給了一個離異帶娃的空軍團長
夢到這裡的時候,許小華忽然就驚醒了過來,寒冬臘月的夜裡,她發現自己額頭都出了汗。
外麵一片黑寂寂的,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做夢,還是在觀看另一個平行時空裡,沒有歸家的許小華的生活。
過了好一會兒,隱約聽見胡同裡有自行車碾過和開門的聲音,心口才微微平靜了下來。她想相比較於在勞動大學上嶺山分校砍伐毛竹的日子,嫁給離異帶娃的空軍、給人當後媽的日子,才是真的讓人不寒而栗。
一時也不敢再入睡,乾脆就套了衣服起來看書。翻到徐慶元給他整理的罐頭微生物的筆記,怔怔地看了很久。
在原書的劇情裡,徐家來提親,許呦呦沒有答應,這門親事就算了。全書快結尾的時候,似乎在哪一頁的邊邊角角裡,以許呦呦的視角,略提過一兩句,說幸好當年她沒答應徐家的提親,不然自己怕是連風暴的十年都沒命熬過來。
這說明,慶元哥家裡,這段時間是確實出了事的,估計牽連也不小。
許小華有些自嘲地想,她和慶元哥這兩個原書裡的炮灰配角,竟然在十一年前就認識了,命運又冥冥之中讓他們在十一年後,再次牽扯在一塊。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倆人還會不會這麼倒黴
此時,許呦呦一到友誼醫院裡,就被房東嬸子給抓住了胳膊,“呦呦,你可算回來了,你媽媽住院這麼些天,醫藥、三餐和護理費,你總得付的,我這都在醫院裡守了好幾天了,我也不收你利息,但是這些錢,你可得一分不少地給我”
許呦呦耐著性子道“好,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給你,我現在身上沒帶錢。”
房東嬸子立即掏出了一張單子給許呦呦,“到今天為止,一共28塊6毛錢,我都記在這裡了,你看看。”
許呦呦抿著唇,收了下來,應了一個“好”她知道房東嬸子這回是獅子大開口,但是沒有辦法,媽媽現在一個人住在淺水胡同裡,身體又不好,平時還要拜托人家多幫忙照看一下。
這個錢,她就是不出都不行。
房東嬸子見她應得乾脆,這才放了心,捶了捶肩膀道“這醫院的陪護床,真不是人睡的,呦呦你回來了,我就先回家了。”
等人走了,許呦呦才問病床上的母親道“媽,怎麼回事啊”她傍晚剛到單位裡,就聽門衛說她媽媽讓人來找了她好幾次。
她立即坐車回了家,又聽劉爺說,她家被偷了,媽媽氣得暈了過去,還在醫院住院呢
她一口水都沒喝,又趕到了醫院來。
曹雲霞聽女兒問她,立即眼淚汪汪地道“呦呦,家裡被偷了,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許呦呦低聲道“媽,存折上的錢,人家總偷不走的。”
曹雲霞搖搖頭,“不是這個,是媽媽攢的首飾,還有家裡收藏的小擺件,一件都沒有了。”小偷把她的首飾匣子都帶跑了,那裡麵可是她嫁給許懷安以後,攢了十一二年的東西。存折上的錢,隻是小頭。
大頭全在她的首飾匣裡了,光是歐米伽的手表,都有兩條,一條都得200多塊錢呢還不要說裡頭的的一些金銀首飾、寶石和玉鐲。大家都以為她平時是去逛商場了,更多的時候,她是在黑市裡淘換東西。
回來的時候,買一兩盒糕點,裝裝樣子而已。
可是她收集了這麼多年的東西,一夜之間,全沒了。存折上的五百塊錢,也就隻能抵價兩塊手表而已。
曹雲霞一想起來,胸口就一陣氣悶,撫著胸口,和女兒道“呦呦,你明天幫我去公安局問問,到底有沒有查出來這可是我的養老錢了。”
許呦呦這時候也有些隱約轉過味來,“媽,你不會把家裡的存款都拿去置換首飾了吧”
曹雲霞眼睛閃了一下,點了點頭。
許呦呦倒吸一口涼氣,“媽,你真是瘋了,早些年破四舊,多少人把那些東西扔出來,偏你還去置換”
曹雲霞囁嚅道“這不是風頭過了嗎我想著,這些東西值錢了幾千年了,總不會以後就不值錢了,”說到這裡,胸口又一陣陣的發悶,“呦呦,現在全沒了,全沒了。”
已然隱約有哭腔。
“媽,你現在還有多少現錢”
曹雲霞伸了一隻手出來。
許呦呦立時也覺得有些胸悶,她本來以為媽媽手頭上千把塊錢是有的,這些錢媽媽撐個年沒問題,幾年以後,她的工資肯定也會高很多。
沒想到隻有五百按照媽媽現在的花銷,五百能撐多久
輕聲和媽媽道“媽,你這次的住院費加上護理費,房東嬸子要跟我收28塊6毛錢。”
曹雲霞不以為意地道“這是沒法子的事,你奶奶和爸爸那邊都不理我,你又不在家,我隻能任由她獅子大張口,咱們還住在人家的屋簷下”
道理許呦呦都懂,可是媽媽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許呦呦瞬間氣悶不已,28塊6毛錢,就是對於以前的她們,都不是一筆小數目,何況現在家裡隻有她一個人掙錢。
忍不住提醒媽媽道“媽,咱們的房租,一個月12塊錢,一年就得144塊錢,加上生活費”
她還沒算完,曹雲霞就揉著額頭,打斷她道“呦呦,你彆和我算這些,我現在頭疼得慌。”頓了一下,又問道“你和小吳怎麼樣了”這些日子,她躺在病床上,一邊聽房東家婆娘嘀咕什麼醫藥費、護理費的,一邊心疼自己丟的那匣子首飾。
盤算來盤算去,如果再不做出點改變,她和呦呦就真的要過苦日子了。
許呦呦瞬間就明白母親的意思,微微轉了頭。
曹雲霞苦口婆心地和女兒道“呦呦,你聽媽媽這一回,媽媽不會害你的,不說小吳的家庭背景,就是小吳自身,也是前途無量的,對你又上心,呦呦,你忘記你小的時候,咱們過的是什麼日子了嗎你有勇氣再過一次”
“我們會結婚”
曹雲霞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這麼一句,立時愣住了,很快臉上就帶了點喜悅的表情,“呦呦你說真的”
許呦呦點頭,心裡有些苦澀,“對,他說的。”
她想,她最後還是沒經得住錢和權的誘惑,違背了和爸爸的諾言。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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