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尚在睡夢之中的朱允熥,被外麵若隱若現的鞭炮聲驚醒。
不知是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他是個睡覺極輕的人,稍微有些許的響動,都會醒來。
“殿下!”
寢宮之中,幾個值夜的宮人剛要上前,就被朱允熥趕開。他赤著腳,披著一塊毯子,緩緩走上寢殿的閣樓。
吱呀一聲,伸手推開窗戶,撲麵而來的冷風中帶著絲絲的嗆人味兒。尚未完全亮透的天空雲層很密,顯得天空很低。朝遠處眺望,那些鞭炮聲來自皇城外的方向。
“過年了!”朱允熥裹緊身上的毯子,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爸,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過年好!”
嘴裡默念一句,朱允熥跪下,對著很低的天空,恭敬的叩首,“給你們磕頭了!”
再抬頭,微笑的臉龐掛上些許的淚痕。一陣風吹過,淚水飄散在風裡,全無痕跡,隻是雙眼有些微紅。
蹬蹬,急促的腳步傳來。
妙雲和王八恥捧著衣服,帶著一群宮人跪在閣樓上。
“殿下,可使不得,您剛起來吹了冷風可了不得!”王八恥急道。
“彆大驚小怪的!”朱允熥笑著走下閣樓,“孤身子骨沒那麼不堪。”說著,張開雙臂,身上的毯子滑落,七八個宮人趕緊上前,幫他更衣。
今天是新年,要穿新衣。簇新的紅色五爪金龍吉服,新襪子,新靴子,連頭上的紗冠都是新的。貼身的衣服也都是新的,朱允熥站在那兒,動都不動,任憑宮人們把他裡裡外外換一遍。
“殿下的身子自然是龍精虎猛!”王八恥跪著,給朱允熥穿鞋笑道,“殿下,靴子可還合腳?”
“嗯!挺好!”
王八恥滿臉笑容,“奴婢看這半年殿下的身量又高了,尚衣監做靴子的時候,奴婢特意和他們說,要做大一些的!”
“你伺候孤多少年了?”
“十六年!”王八恥整理好朱允熥的褲腿,“殿下還在繈褓之中,奴婢就在東宮當差!”
朱允熥心中溫暖,柔聲道,“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王八恥趕緊叩頭。
“往後,你再伺候孤幾十年!”朱允熥換好了衣服,邊往外走邊道,“咱們主仆二人,有始有終!”
“主子!”王八恥落淚,“奴婢伺候主子一輩子!”
太監,五根不全之人,一輩子都在深宮之中無微不至的服侍主人,主人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全部。雖是主仆,但也有感情。
朱允熥剛走到殿中,就見樸無用過來,“殿下,兩位郡主到了!”
“讓她們進來!”朱允熥笑道。
隨後,他兩個同父異母的幼妹蹦蹦噠噠的笑著進來。女兒家沒大名,大的是寧兒,小的是秀兒,都是五六歲的年紀,正是粉雕玉琢的年紀。
“太子哥哥,過年好!”兩個小丫頭邁著小短腿,直接跪下叩首,然後笑嘻嘻的抬頭,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一大早就過來討紅包,還能少了你們的!”朱允熥一手拉起一個。
明代已有發紅包的習俗,不但是民間發,宮中也要發。皇帝儲君賞賜臣子晚輩,都是喜封。裡麵是禦製的彩幣,圖的是好彩頭。
“來,一人一個,又長一歲了,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妙雲奉上兩個紅包,一人一個。
兩個丫頭寶貝似的接了放在懷裡,“謝謝太子哥哥!”
“走,咱們去皇爺爺那!”朱允熥伸手,一邊拉著一個。
但是人還沒走,就聽外麵一陣喧嘩。
“小祖宗,幾位小祖宗,太孫殿下還沒起呢?”
“誰呀?”朱允熥問道。
樸無用趕緊去看,又趕緊回來,“殿下,幾位藩王!”
不用猜,那肯定是沈王,唐王,郢王,伊王他們幾個了。果不其然,幾個鬨騰的小子一身新衣,笑嗬嗬的牽著最小的朱楠進來。
“參見太孫殿下!”幾人跪下行禮。
“紅紅包!”朱楠剛掉了顆牙齒,說話漏風,格外可愛。
“都有,都有!”朱允熥笑道。
東宮早就準備好了紅包,給這些小王叔還有自己妹妹的,可不隻是裝了金銀彩幣的普通紅包,而是每人除了紅包之外,還有一個紅色的荷包。荷包裡,是高麗的貢品,近乎雞蛋那麼大的東珠。
“我的,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