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會議仍在持續。
隻不過此時隻有朱允熥還有平安徐輝祖,外加兵部尚書茹瑺四人。
朱允熥走入暖閣,幾位大臣緊隨其後。然後他在羅漢床上坐下,緩緩伸出腳。
門外的侍衛鄧平躬身進來,輕輕幫他拽下靴子。
“自你回京,朕還沒單獨見過你,高麗那邊如何?”朱允熥對平安問道。
“恩威並施之下,大體還算穩定!”平安想想,“不過臣是武人,隻負責鎮守,操練軍隊平定叛亂。至於治理地方,不是臣所能”
“朕明白你的意思!”朱允熥靠在軟墊上微微一笑,“文武殊途,有些事你也管不到!”說著,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彆樣起來,“朕聽說,委任在高麗的官員,無官不貪是吧?”
“這個”平安想想,低聲笑道,“臣也略有耳聞,不過臣所知,越是高麗本地的人,做官之後越是貪婪,欺壓百姓勒索富戶,無所不用其極!”
“唔!”朱允熥不置可否,目前看來想要快速的把高麗融合在大明版圖之中,需要的時間太久。那麼就要以高麗治高麗,迅速扶持一批和大明立場相同,利益相同的代言人出來。
不過高麗的事,隻是個話引子。
他看看平安,喝口茶笑道,“你任職高麗總管期間,麾下軍旅,可有吃空餉冒領之事?”
“臣不敢!”平安趕緊站起身,大為惶恐。
怎麼可能沒有?在高麗的駐軍可不是大明內陸的衛軍。衛軍靠的是種地,而在高麗駐紮的兵馬則靠的是從高麗搜刮來的錢財充作軍餉,這其中的貓膩就大了。
再說,軍中將校遠離故土,若是錢財上再刻薄,那這兵就不好帶了。
“你說不敢,朕就信你!”朱允熥看著平安,“你跟朕是自家人,朕相信你不會騙朕!”
高麗那邊的事朱允熥心明鏡似的,可特事要特辦。海外駐軍這種事,跟國內駐軍有著本質的不同。
平安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如坐針氈。
“今日曹國公在會上說的,你們有何看法?”朱允熥看了一眼三人,開口問道。
“回皇上,軍中確有種種陋習!”兵部尚書茹瑺說道,“距離上一次普查軍戶,還有軍田已過了三年,是時候再詳查一次了!”
朱允熥放出帖木兒這個假想敵,是為了整頓軍務。而皇帝想整頓軍務,又何嘗不是兵部想從五軍都督府奪權的契機?
早先那些老軍侯們掌印的時候,兵部就是個擺設。
這種爭鬥,朱允熥樂見其成。在他的設想中,以後兵部主內,督軍府主外。兵部負責考核升遷,軍隊管理。督軍府負責整體戰略,開疆拓土。二者相互製約,又能互補不足。
“是呀,該查查了,這才幾年啊!九邊重鎮都鬨出吃空餉的事來了!”
朱允熥端起茶碗遮住半邊臉,緩緩繼續說道,“甘肅雖是邊鎮,但也是茶馬互易的通商關隘,來往的商人不計其數。按理說武官想要錢,光是雁過拔毛就足夠了,怎麼現在還要吃兩成的空額?可見人心之貪婪!朕知道武將的不易,可若聽之任之,再過幾年怕是連八成都沒有。”
說著,他不等對麵幾人說話,放下茶碗語氣不善,“邊鎮之地都如此,那內地呢?六成?五成?”說到此處,驟然冷哼,“國朝開國不過三十餘年就已然如此,再過二十年,豈不是武備鬆弛再無可用之兵?再過五十年,我大明豈不成了紙糊的?”
朱允熥的話極重,三位大臣不敢出聲,內心惶恐。
這種事曆朝曆代都有,而且難以杜絕。武將們不比文官,來錢的路子太少,隻能在這個上頭打主意。
“平安!”
“臣在!”
“朕把你從高麗叫回來監管京營。”朱允熥平靜的說道,“你可知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