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長江,深邃悠遠望不到儘頭。
呼.....這是浪潮翻湧起伏。
啪.....這是波濤拍打堤岸。
一時間似乎天地都在微微搖晃。
大自然造物鬼斧神工,站在堤壩岸邊,觀濤樓的頂樓之中,遙望長江水麵,一切都是那麼渺小。
山也小,船也小,陣陣黑點不見了。
天也低,雲也低,遙望江麵與天齊。
江麵上風帆林立,最終都化作了遠去的黑點,長長一線。
無數船隻當中,朱高熾的船隊就在其中,不單有即將就藩緬地,實行聯姻的宗室子弟。還滿載了大明的書籍,工匠,乃至各種精於農耕和開礦的官員。
總之,這長長的船隊,帶著大明的文明駛向遠方。
長江最終會流進大海,帝國的種子也將在異國他鄉生根發芽,長出如家鄉一般的蓓蕾。然後再經過許多年,那些蓓蕾會變成堅不可摧的參天大樹,滋潤著那一片屬於帝國的新的疆土。
“皇上,這邊風大!”
窗口,朱允熥身後的樸無用緊了緊他身上鬥篷的拉繩,然後低聲開口,“天冷,吹了風可了不得!”
朱允熥微微擺手,覺得樸無用有些聒噪。
樓頂的風很大,大到他必要眯著眼,才能看見渾厚的江麵。
漸漸的一切都沒有,隻有浩蕩的長江直通天曲,像是一條由下而上的銀河。
“孤帆遠影碧空儘,唯見長江天際流!”朱允熥忽然開口,“朕生下來就在這長江邊上,卻從沒好好欣賞過這份美景!”
“萬歲爺這首詩,應情應景!”
朱允熥身後,跟著十數名心腹臣子,但反應最快的絕對是李景隆。
他拄著一根拐杖,半邊身子栽歪著,繼續道,“此情此景,在沒有比這首詩更貼切的了,萬歲爺您信手拈來,博學得令臣等汗顏!”
“嗬!”朱允熥一笑,馬屁聽多了也就免疫了。
“自古以來,詩詞歌賦多是讚頌黃河!”朱允熥又開口道,“白日依山儘,黃河入海流...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可是,這長江也是通海的,怎麼不見文人墨客留下千古佳句?”
說著,歎口氣,“都說黃河是我中夏的母親河,長江又何嘗不是呢?黃河流經數省,世代滋養兩岸百姓,這長江也是如此啊!而且,長江不但滋養兩岸,還是難得的黃金水道,交通南北,怎麼就不見有人誇跨長江呢?”
朱允熥身後,解縉開口道,“臣以為概應是宋以前,大一統王朝之都皆在北的緣故!且我華夏起源之地,正是黃河流經之地,是以才偏愛黃河一些!”
說著,頓了頓,“再說,相比於黃河,長江太過於...安靜了一些!”
“安靜?”朱允熥笑笑。
是呀,相比於猶如萬馬奔騰波瀾壯闊的黃河,長江是有些安靜了。
它就像是一位沉默的父親,從不出聲隻知道默默的做。
不過,從此往後這條可以彙入大海的父親之江,絕對不會在沉默了。
在日後,如今日這樣滿載大明文明遠航的船隊,將絡繹不絕。
黃河滋養了中夏的過去,長江則是帝國的未來。
想到此處,一時間朱允熥心中豪氣頓生,脫口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念著,他突然頓住。
這首詞,現在還沒有。寫這首詞的人,現在應該連細胞都不是。
“好詞!”
啪啪啪,李景隆連連拍手。
“萬歲爺,臣真是....真是有眼無珠!”
朱允熥有些納悶,“你怎麼就有眼無珠了!”
“臣剛才說您借景詠物信手拈來,就是有眼無珠!”李景隆大聲道,“您這明明就是才華橫溢呀!區區數字之詞,振聾發聵,滿是博通古今之意!”
“嗬!”朱允熥一笑,微微有些尷尬。
“皇上,這詞....後邊呢?”解縉等文臣,頗有些抓耳撓腮,急不可耐,“此詞寥寥數語,就已大氣磅礴蕩氣回腸,讓人欲罷不能!”說著,追問道,“可是皇上所做?”
饒是朱允熥不要臉,也不能這麼不要臉。
他咳嗽一聲,“朕偶爾得之!”
“您在哪得之的?可知何人所做?”解縉又追問,鍥而不舍。
“忘記了,看了那麼多書,朕怎能記得住!”朱允熥不耐煩的擺手。
“可惜可惜!”解縉連連跺腳,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