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有點迷糊。
斬情劍劍鋒之上所染鮮血漸漸燎淡化作虛無。
蘇靖手中劍尖斜斜點地,看著溫含薇百般維護小屍魔的模樣,眸子愈發冰冷,不過劍鋒繚繞的劍意卻是逐漸消散。
墨色長發在山風中飛舞,她淡淡說道“蘇觀海曾經說過,屍魔乃是不存於世的亡靈邪物,若是見之,不問因果今生,斬於劍下。”
蘇觀海,則正是太玄之主,天下著名三大千年仙人之一。
溫含薇微微搖首,看向蘇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讓妥協。
神色反而愈發不愉,甚至是……動了一絲怒意“他是不是屍魔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李酒酒麵上一陣變幻莫測,忽然想起了那夜方歌漁的一句話有奸情!
溫含薇那雙狹長的眸子漸漸舒展開來,多了幾分嘲意“更何況你蘇靖,何時真正聽過宗主的話,怎麼到了今日,宗主的命令就成了你殺人的理由?”
蘇靖靜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溫含薇放鬆的目光下,斬情緩緩歸鞘。
她淡淡凝了一眼李酒酒,其中陰寒的刺骨敵意仍舊如酒館初見時不減一分,可她卻緩緩說道“離合宗之女,我可以不殺。”
李酒酒和方歌漁徹底愣住。
今日你鬨出百般大的動靜,為的不就是殺她嗎?
如今怎麼突然就不殺了?
眾人心中還未鬆弛,便又聽她語調寒沉三分“但這隻屍魔,不可留。”
蘇靖眸光深深凝著溫含薇懷中昏迷的少年,墨玉般的眸子冷芒點點,似是極為厭惡溫含薇如此抱護這少年屍魔。
“閉關兩百年,雖說修出了劍心通明,可也未見得是見好事。”
溫含薇一怔,眼眸似是有些莫名意外“你都看出來?”隨即修長的眼鋒深眯,其中裹著沉沉怒火。
“你既然都看出來,為何還……”
“把他交給我。”蘇靖冷漠打斷道“將他留在身邊,並不是一件好事。”
說著,她目光似是微嘲地凝了過去,看著溫含薇懷中意識散去,化作本能渴血的少年緩緩睜開猩紅的雙目。
直勾勾地盯著溫含薇雪白的脖頸,喉結不斷痛苦攢動。
雙手更是齊齊探出,將她肩膀緊緊箍住,將咧出森白獠牙的唇往她脖子上靠近。
蘇靖淡薄的唇角微掀“看,眼珠子都便紅了,你確定他還是你的朋友?”
溫含薇隻覺得脖頸間那溫涼的唇畔摩擦,似是想在找一處合適的地方下口。
冰冷的獠牙劃過她雪白如玉的肌膚,遠遠看去,竟是像是一對相護依偎、久彆重逢的戀人。
對於脖頸間的觸感,溫含薇神情不變,竟是絲毫不在意他下一刻是否會一口咬下來,獠牙貫穿她的脖頸,將屍毒傳遞到她的體內。
隻見她唇角一勾,清冷的氣質在這微微一笑之下,竟是淡去了幾分,多了幾分溫和縱然之意。
“那就來看看好了,作為我唯一的朋友,他會不會敗給他的,來食我的血。”
蘇靖眼眸微眯,語氣仍自平淡,仿佛是在平靜敘述“你瘋了。”
“不,我很冷靜。”
溫含薇淺淺一笑,兩頰邊上現出兩道小小梨渦,說著便鬆開圈在百裡安肩膀上的手掌。
手掌緩緩上移,動作溫柔扶著他的後頸,將他腦袋往自己雪頸肌膚之上微微用力按了下去。
正在尋探血管位置的獠牙頓時刺破雪白的肌膚,幾顆殷紅的血珠滾落至百裡安的唇中。
渡劫境的鮮血純香令他眼眸豁然猩光大勝,喉嚨深處低低發出一道不明意義的嘶吼之聲。
十根手指緊緊勒入對方柔軟的肌膚之中,手臂失控凶狠一推,便將沒有任何反抗地溫含薇重重壓在山地塵埃之中。
一代太玄九經,名動八荒的驚才歲月女子,就被麼輕易地被一隻初醒不過數月的小屍魔壓倒在地。
李酒酒已經驚呆了!
方歌漁隨意用袖子擦了擦脖頸間的鮮血,也冷靜下來,還輕佻的吹了一個口哨“這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山父大人這是能預知未來嗎?居然選了一個這麼有意思的小……屍魔來繼任新山主之位。
冷不丁地,方歌漁腦袋裡突然想起了林苑日日端給司塵這小子的石榴果汁。
她暗自磨牙。
原來林苑這小娘子早就知道他是屍魔之身了,還隱瞞不報,真是該打屁股。
蘇靖低蹙眉宇,看著被屍魔少年壓在身下的白衣女子,麵色微微有些難看。
“屍魔之毒,最難拔除,饒是你渡劫之境,一旦毒素入體,怕是得耗費十年歲月來祛毒。”
溫含薇揚了揚眉角,手中還不忘撐起那把琉璃傘,為他遮擋烈陽。
狹長的眸子竟是升起幾抹細微的挑釁意味“試試看。”
蘇靖被那挑釁的目光所刺痛,看似平靜的墨色眼眸開始浮現出危險的火光。
但她終究是沒有再說些什麼,靜靜地看著他們,似乎也很是想看看這隻屍魔是否能夠在極度虛弱意識混亂之下,壓住渴血本性。
看著這樣的蘇靖,溫含薇神色倦倦地收回視線,撫著百裡安蒼白脖頸的素手輕抬。
似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腦袋“抱歉,我一直以為,你兩百年間不來幽園找過我一次,是將我這個朋友忘了,卻不曾想,原來你竟是成了這般模樣。
作為朋友,我輕視了你的心事,忽略了你的煩惱,我隻知教你焚河劍訣,太玄功法,你常伴在我身邊我很開心,卻從未想過去了解你的故事,是我之失,是我之過……”
說著,她微微一笑“不過,今日能夠在此相遇,真的很好。”
話說到了後來,百裡安喉嚨危險之音不斷從唇中滾出,口已經張大,正待一口咬下。
忽而……
一抹熟悉的冷竹清香,自雪盈的肌理之中,透過輕薄的衣衫,似弱微無的飄至百裡安得鼻間。
混沌的意識忽然裂開一道久遠的清明記憶。
他頓住了嘴巴的動作,一雙猩紅如血的眸子在眼眶之中瘋狂顫抖不休。
唇齒之間還餘留這對方鮮血的純香,渾身上下所有的肌膚骨骼都在痛苦叫囂著逼他進食!
可看著眼前模糊如畫的臉,他仿佛看到了溪水潺潺,女子在漫天竹葉裡翩然舞劍。
劍鋒清鳴悅耳,風蔓草細,鳥鳴蟲吟,一切好似近在咫尺,恍惚眨眼,好好似遠在天涯。
百裡安頭疼欲裂,雙手痛苦捧著好似要炸開的腦袋,竟是緩緩將她遠離,縱然無法呼吸,可胸膛仍自劇烈起伏。
他坐在身下女子柔軟的腰肢上方,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可嘴巴一張,一個久遠而熟悉的稱呼沙啞回響在了山間風林之中。
“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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