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她們二人之間展開的無形戰場與硝煙,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手掌因為不安下意識地在大腿上摩擦了幾下。
正值兩難之際,洞穴以外傳來一些動靜,讓這群調養閉目休息的修士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他們無比驚喜地歡聲道“是公子回來了。”
“公子回來了!”
“快快燒水煮麵,公子去了一整日,怕是早就餓了。”
“哎喲喂,公子受傷啦!醫師快備傷藥給公子包紮!”
突如其來的變化,倒也打斷了那二位小姑奶奶們之間的針芒相對。
蘇靖尹白霜二人相互無言對視一眼,然後各自偏開頭去,誰也不看誰。
百裡安大鬆一口氣,後怕似地撫了撫胸口。
眾人們口中的那位公子,百裡安原是在荀關的口中了解了一二。
此人乃是大澤國名將之後,世襲一等侯,地位尊高,妥妥的皇親貴族。
其父承襲國姓‘林’,授業於上陽學宮國師尊首,其母與其父師出同門,父母二人皆是學宮頂尖精英出身,縱然是如今的澤國皇子宮中們見了這位,也不得不尊稱一聲小侯爺。
不論怎麼看,這樣一個貴族出生的小少爺也不應該出現在這種險境之地。
將一位本應養尊處優的小侯爺逼至這種尊嚴喪儘淪為魔族戰奴境地的,自然並非是他自己做著不切實際的英雄少年夢。
他的父母皆為國之將領,帝之勳帥,尊貴強大的純血貴族。
隻可惜,近年來,他父母二人因當年參與抗昭一戰,苦戰琅琊魔宗留下的沉屙舊傷日益眼中,林氏夫婦二人雙雙歸去,隻留下年幼的獨子林征抗下整個家族。
一夜之間,兩名家族主心骨離得突然,林家至此逐漸沒落。
而林征如今也隻是空落得烈士之後的佳名了。
林征一心想要重興家族名望,甚至不惜以身涉險,深入魔界,在戰奴營那樣的生死之地整日在妖魔的利爪下備受折磨。
為的就是今日,奪得龍珠,立不世功勳,再現當年林家輝煌。
如此熱血的想法雖是極好,但百裡安卻覺得這位小侯爺林征布局行事終歸是有欠妥當。
縱然他成功借彌路之手,來到了這龍脈之地找到了龍珠,在這群魔環伺,暗鴉界橋斷收的情況下,他又如何能夠將那龍珠帶回人間去興耀家族?
不過,看眾人對他那般信任有加的模樣,似乎十分相信,這位小侯爺能夠成功地將他們帶離這片苦海子弟。
曠幽荒涼,雜石叢生的礦洞內因為林征的歸來一下子變得格外忙碌起來。
雖然一眾人大喊大叫,嚷嚷著快拿傷藥,但那位小侯爺傷得卻也不算嚴重,胳膊處化了出了一道血口,看起來是劍傷,傷口似是在來時的路上就已經得到了處理,血早已止住。
再看林征步伐穩健,一張年輕的被礦石照得格外英氣奪目,除了一身衣衫沾滿塵泥略有破損看起來較為狼狽以外,倒也沒有看出身上還有其他嚴重的傷勢了。
他越過眾人,擺手示意大家莫要大驚小怪,手中提著一個布囊。
囊內仿佛獵捕到了什麼動物,在不斷掙紮低吼。
他健步如飛第一時間來到蘇靖的麵前,眼中隱含激動“靖姑娘,我外出探查地勢的時候,僥幸獵到了一個成靈的小家夥,您廣涉道靈之術,不知您能不能與這小家夥結下通靈言術?”
地底龍脈廣覆山河,縱然是龍尾之地,版圖又何止千裡以長。
要想尋至龍珠的具體方位,怕是還得需要通過問言地靈來辨知方位。
百裡安聽著林征那意氣滿滿的模樣,倒是不由好生意外了一回。
觀他修為也不過是拓海之境,在礦洞之中,倒是有著不少承靈境的老前輩,他們都不敢隨意單獨亂闖這地脈深幽世界,這小侯爺在沒有火妖燈籠的情況下竟然能夠活捉一隻靈體。
手段倒是不俗。
澤居南國,基上陽,奉太玄。
上陽學宮為皇家的修真學院,而太玄宗乃是澤國國教,論地位,太玄居上陽之上。
故而林征眼中那份對蘇靖的格外尊崇敬仰也不是不無道理。
蘇靖掃了他一眼手中的布囊,甚至未命他打開相看,清澄的目光似是一眼看穿此靈來曆。
她眼中並無任何波瀾之色,冷薄如煙地吐出四字“劍氣之靈。”
林征目光驟然大亮,神色更為激動“劍氣之靈?!”
蘇靖收了目光,似是對此物並不太感興趣“劍氣化靈,隻與劍語,你給它吞下一把靈劍,它自會同你結言。”
聽聞此言,林征麵上欣喜之意更甚,他朝著蘇靖深深一禮後,便解開布囊,伸手朝後方一招,道“葉書,借你劍一用。”
他伸手伸得無比自然,索要得理所當然,仿佛從未意識到一把配劍對於一名修士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更何況,身在戰奴營的修士們,自由尊嚴皆被馴奴官所剝奪,以彌路那蠻橫專行的性子,又怎會給他們私下多配兵器的機會。
所以在場間內的人,基本都是一人配以一劍。
前方還不知會遇上怎樣的危機,若失劍,那自保能力無疑是要大打折扣。
眾人這才注意到,在林征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名青衣少年,他並未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
可在林征那樣一個朝陽似火存在感極強的人麵前,他仿佛變得極為微不足道,叫人難以察覺他的存在。
林征說的是借劍,而且語氣之中聽不出任何命令的口吻來。
但縱然是百裡安這樣的局外人,也能夠感覺得出來二人的身份高低之差。
葉書兀自在原地站了會兒,沒有動,也許是低著頭的緣故,他背後那對突兀的肩胛骨襯得他身形格外硬瘦、冰冷。
未能夠得到回應的林征漸漸不耐,他將話語又重複了一遍,道“葉書,將你的劍借我一用,待回去後,我還你一把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