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眼前的視線瞬間被壽身上的一片鮮紅之色充斥。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腦子忽然一陣空白。
壽怎麼會被山中的毒物所襲?!
它不是被尹大姑娘隨身藏護在了那口小棺之中嗎?
怎會獨自受傷流落至此?
難不成尹大姑娘她……
這個令人不安的念頭剛從心中升起,那一瞬間,百裡安心頭無端湧上一股某種莫名爆裂的情緒,那種情緒的瘋狂翻湧讓他近乎失智。
一路奔疾而來,百裡安整個胃部焚如火燒,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不安什麼,在擔心什麼?
隻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個蕭瑟的紅衣人影,周身氣息從未有過的艱澀不暢。
一想到她此時極有可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身血汙的躺在那裡,渾身一點生氣也沒有的模樣……
百裡安登時雙眸充血猩紅了起來。
他不受控製地快步追上去,伸手掐住死纏在壽身上的那幾隻毒蛇七寸上,手指發力,將蛇骨寸寸震得粉碎。
手掌都在微微發抖,扶起壽的身體,飛快取出願珠,柔和的壬癸之水徐徐渡送而出,傾灑在壽的身上。
願珠乃是溺童婦畢生怨力化成的願珠。
得以送葬超度的溺童婦得以往生,歸滅之寂,掌殺怨力化為成了純掌愈的願力。
壽為鬼童子,這股至純的願力對它而言,用以療傷治愈,再為合適不過了。
它身上渾濁烏黑的膿血一點點的被壬癸之水淨化,傷口逐漸治愈,陰體氣息也漸漸凝視起來。
壽緩緩睜開一雙虛弱的眼睛,目光親近依賴地看著百裡安,低聲嗚咽著。
見它哭泣,百裡安心頭一緊,忙輕聲問道“怎麼傷成這樣了?尹大姑娘呢?她為何不在你的身邊?”
壽哭得愈發厲害了,豆大的眼淚珠子剛從臉頰間落下就化為渺渺的陰霧。
見他這副模樣,百裡安心中不詳的念頭越來越深,手指都不自覺地深深扣進地上泥土之中。
壽嗚咽著,從懷中顫顫巍巍地逃出一角鮮紅色的衣袂,鮮紅色的布料,上頭滿是暗紅斑駁的血跡。
百裡安心口狠狠一緊,手指發涼地接過那塊衣角,還未容他細辨上麵的血跡氣息的主人是誰的時候……
眼角尚且掛著可憐淚珠的鬼童,麵色陡然變得猙獰凶殘起來。
他蒼白的肌膚驟然色變,赤紅如惡鬼,鮮紅的青筋脈絡暴突而起,遍布全身,獠牙暴漲,朝著百裡安的咽喉要害狠咬下去。
“叮————”
森白尖銳的獠牙在百裡安的脖頸肌膚裡狠狠刺了下去,可是並未就此刺穿,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音。
鬼童牙齒被那恐怖的反震力震得生疼無比。
他那雙緩緩被赤紅之色蔓延替代的眼瞳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起來。
他是以世間最邪惡殘忍的血煉之術煉成的血鬼童子。
尚且還在懷胎之時,便以惡毒的詭術斃命於母體之中,汲取生母的靈力。
在腹中養成邪胎,再被施術者殘忍剖腹取出。
出世後,百種鬼蠱蟲祭養於體內,存陰養煞數百年。
便是幽鬼郎的煞氣也遠不及這樣的一隻血鬼童子。
他那一對獠牙,可謂是這世間最為鋒利的上品鬼器之一。
便是渡劫境的仙人,如此力勢的狠咬之下,也必然皮開肉綻,穿筋刺骨。
一旦獠牙沾血,便可將牙間蘊藏著的邪鬼毒素送進對方體內,肉消骨融,也不過隻是頃刻之間。
可是為什麼,這個人的肉身體魄,竟是強大恐怖到了這種程度?
百裡安很快感受到了那迎而來的敵意,他眼眸瞬間寒冷下來,幽深的黑瞳低低一睨。
血鬼童子大感不妙,當機立斷,鬆嘴就逃。
可還未等他身子跳躍而起,一隻冰冷的手堅固如鐵地扼住它的脖子,鬼童被壓在地上奮力掙紮。
嘴巴裡的獠牙足有兩根手指長,如短刃刺出,試圖貫咬百裡安的手背。
百裡安眼神冷漠得如三九天的冰,手指毫不畏懼地探入它的手中,兩根手指勾住它口中冰冷的獠牙,手指用力一提。
兩道如鋼鐵崩斷的聲音銳利刺耳。
鬼童兩顆獠牙竟是被百裡安生生掰斷。
烏黑的鮮血不斷從鬼童的口中流湧而出。
它淒厲慘叫一聲過頭,那張鮮紅如血的鬼臉雖滿是痛苦,同時也詭異地無聲大笑起來。
百裡安眼瞳微張,伸入鬼童口中的手指忽然被它滑溜溜的舌頭輕舔而過,一路舔至掌心柔軟鑽拱著。
難以明喻的惡心滑膩感讓百裡安蹙起了眉頭。
可為等他收回手掌,那‘舌頭’的頂端忽然開裂,一根更為細小尖銳的舌尖如叉子般猛地探出!
掌心頓時傳來尖銳的冰冷刺痛。
百裡安飛快收手,卻見掌心下哪裡是什麼舌頭!
那分明就是一隻沒有皮膚,遍體猩紅的小蛇。
它分叉的舌尖已經完全沒進百裡安掌心的肌膚之中。
他奮力拉扯間,一條極細極長的鮮紅毒蛇竟是從那鬼童的腹中生生抽離出來。
掌心的痛感瞬間擴大無數被,那條蛇竟是從百裡安掌心破開的傷口之中如魚得水暢遊沒入他的身體之中。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冰冷邪惡的煞穢之氣瘋狂的灌入至百裡安的身體之中。
緊緊隻是一個瞬間,百裡安的神識與身體驟然中斷,體內的靈力也在一個極短不容人反應的時間了被那股異常冰冷滑膩的氣息所吞噬枯竭。
百裡安直直跪倒在地,身體仿佛置身到了一個絕對零度的空間裡,鮮血一寸寸地凍結成冰,漆黑明亮的眼瞳也退變成了無色的顏色。
黑瞳眼白儘數詭異不見,灰蒙蒙一片的晦澀無光。
兩隻手臂無力垂落在兩邊,百裡安如雕塑一般歪倒了下去。
唯一有所變化的,就是那隻小蛇不斷遊走在他的肌膚之下,拱起一條條可怕的紋路痕跡。
清晨的天空,又開始下雪了。
長青亭,安靜如死。
鬼童從百裡安的身體下緩緩爬了出來,它不斷嗆咳著黑色的汙血,周身縈繞的陰氣也變得極為稀薄。
因為養在體內那隻數百年的魁蛇已經使用離體,這讓它臉色的皮膚也開始一層層剝落潰膿,開始變得虛弱起來。
好在清晨落雪時節,陽光被寒雲所覆,不然這一下,足以叫它消散在陽光之下了。
鬼童目光陰狠地看了百裡安一眼,撲在他身上朝著他的手臂狠狠撕咬下來一塊血肉,坐在地上開始生嚼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