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安亦是不忍去看,對於那名女子心中甚感欽佩,但那雙清澈澄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微微複雜深沉。
孟子非被他身後的女子,宛若失而複得的珍寶一般,緊緊地抱在懷中。
女子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處,看不清神情。
但是在百裡安的眼中世間,卻能夠看到那名女子的身體,此刻宛若一個巨大的塞漏一般,體內的純淨靈力正在以著驚人的速度瘋狂流瀉。
原本滿頭烏發青絲,如今卻已經摻夾著縷縷落敗的灰白,裸露在衣衫以外的肌膚,不再瑩白富有靈性,仿佛生機被強行掠奪走一般。
更刺眼的是,商瑩的心口處,有著一道極為深刻的劍傷。
通過那一道劍傷,百裡安不難想象當時她是抱著如何決然的心情,拔劍如體,生生將自己體內的靈根拔出來過渡給他懷中孟子非的。
大紅色的道袍被更加鮮紅刺眼的顏色暈染著,滴滴答答血珠將大理石地麵染得緋紅一片。
孟子非整個人呆住,他用力的抓了抓腦袋頭發,廢了極大的力氣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雖然體內從未流淌過靈力,但體內多出來的東西以及變化他不可能聯想不到那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
他抓著頭發,而是瘋了一般崩潰大哭,抱著商瑩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商瑩聽到他的哭聲,身體微微一顫,埋在他脖頸間的那張臉緩緩抬起。
那張臉……全然不複當初那般青春美貌,已然成了三十多歲的婦人模樣。
眼角魚尾深刻,麵上的滄桑與憔悴甚至連三十多歲的婦人都不如,唯有那雙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溫柔。
孟子非沒有死。
但是商瑩卻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她身懷靈根,有著遠超於凡人的力量與壽命,是離合宗內仙門的得意門生,有著無限的未來登臨仙道。
可是這些,她都不要了。
她將自己的靈根給了一個凡人。
舍了女子最美好的年華與容貌,生生拔除靈根,身體受創,她的壽命甚至遠不及一般的凡人。
百裡安目光複雜的看著痛苦大哭的孟子非,他緊緊的抱著商瑩,唯恐自己一撒手她便要消失一般,嗓音沙啞哽咽卻無比真誠迫切道“商瑩,我們成親吧?”
商瑩看著懷中的男人微微一怔,目光陷入一瞬間的空洞與茫然。
隨即這些情緒飛快的斂去。
她輕笑了起來,目光很溫柔“還是不了,我不想嫁給你了。”
以前一直很想,哪怕知曉他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壽數不過百年。
在她青春貌美的年華裡,他的身軀會像凡人一般佝僂,白發蒼蒼,最後在她眼前老死逝去。
縱然如此,她仍是想嫁給他。
可如今立場顛倒反轉,她卻不想嫁了。
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的任性。
在孟子非呆傻掉的目光之下,她輕輕推開他,縱然心口的傷痕深刻猩紅,但她依舊笑得溫和,眉眼有著年輕時的幾分影子
“子非,好好的活下去,如今你可以修行了,開不開心?”
孟子非開不開心不知道。
但是此刻商瑩麵上掛著的笑容顯露著她真的很開心。
她所愛著的那個人,冷卻的身體重新恢複了溫度,如此觸手可及,她怎能不開心。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什麼萬載修道覓長生,都不及此時他完完整整的站在她的麵前。
商瑩將他重塑,又溫柔的親手將他推開,她捂著血流不止的心口,搖搖晃晃起身。
孟子非麵色蒼白的想要去扶,卻被她躲開。
她的麵容不再光彩照人,但卻安詳,她輕輕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一會。”
在孟宅,孟子非一直替她留有一間廂房,每日打掃得十分乾淨,縱然她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
這點她是知曉的。
看著她跌跌撞撞,虛弱離去的背影,孟子非隻覺生命之中,有著什麼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在遠離他而去。
他怔怔低首,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一把拂塵,一把劍。
她沒有帶走,她已經是一個普通虛弱的凡人,再也無法趨勢這兩把武器。
看到這兩樣東西,孟子非呼吸狠狠一滯,心口仿佛被一根針刺中一般。
商宏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在強留百裡安,更沒有暴怒得像一隻雄獅一般發瘋。
他默然的拾起滑落在地上的那把狂刀,衝著與他一樣失魂落魄的孟子非道“我先回一趟離合宗,你……珍重。”
說完也不去多看百裡安一眼,直徑離開了孟宅。
邪祟害人一事,已經不僅僅隻是危害凡人了,如今他的妹妹因為邪祟,一身修為靈根喪失,自然要請宗門師尊出麵。
縱然知曉再無彌補之可能,但商宏仍不願就此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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