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要請吾輩乘舟河遊,行祭祀河神之禮?”
蜀辭剛一到家,並未瞧見百裡安哪裡去了,身後的鐵鍋都尚未來得及放下,屋外頭就黑壓壓來了一大片人。
她們皆是村中的婦孺大嬸,裡裡外外將屋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說甚麼村子裡近日來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故此引來了青雲山上的老神仙黃道人仙身位臨到此,除邪祟,定乾坤。
近日來村中怪事連連,每每黃昏清涼時分。
若有女郎單獨於溪河水邊浣衣,總會無故失蹤,直至幾日後才叫家中人省覺此事。
概因那些女郎浣衣失蹤之日,夜半時分,自家屋中卻頻頻出現那名女郎的身影與聲音。
以至於家中人都以為一切往常如惜。
可事後細想下來,那幾日女郎的身影與聲音都格外虛飄。
真正回憶起來的時候,一種無端的恐懼襲身。
竟是恍然察覺到,自己似乎並未在家中真正看清女郎的模樣輪廓。
直至在溪河叢林邊,看到自家女郎的衣衫半截埋在土裡,顯然已是遇害多日,屍骨卻不翼而飛。
如此詭異的怪事,這般靈氣不足的偏遠山村極少有過。
一時之間,叫並不通曉天文地理的無知鄉農婦女們不知如何是好。
她們夜夜擔驚受怕,唯恐那鬼神怪事發生在自己的家中。
如今遇著這麼一位老神仙,自當是香火供足。
再加之那黃老道一番開壇做法,吹火燃符的一係列玄乎其玄的手段顯出來。
在這些鄉農婦人們眼中,可謂是大大神通,當是頂禮膜拜,深信不疑。
這幾日,那黃老道可謂是趁火打劫,在這偏僻得一貧如洗的山村莊子裡,倒也狠狠肥賺了一筆。
一些用舊了的物事,比如說桃木劍,黃符紙,五帝銅錢,青銅劍,朱砂道袍。
都一一在這村莊裡好生重新置辦了一回。
不過皆是得以今夜祭祀河神,需準備完全不容有失為借口。
此前,更是對祭祀提出諸多要求,需以六名女子同舟共行,以祭神明。
而蜀辭,便是這第六人選。
總而言之,黃老道一番雲之又雲的大道理下來,將這群農村婦人忽悠得一愣一愣。
隻知曉這第六人人選非同小可,半點敷衍隨意不得。
既然老神仙點名指姓說是這位薯姓娘子,那便隻能是她,旁人代勞不得。
看著門外胡攪蠻纏的一行人,蜀辭眼中殺機隱現。
她對於這些阿貓阿狗的凡人破事不感興趣,也沒有耐心去做那什麼祭祀神靈的蠢事。
正欲發作之間,吳大娘跳出來指責道
“你們這一群人,一個個的都乾什麼呢?薯大妹子又不是我們礄口村的人,有甚義務要給你們逼著架著去河裡頭乾這麼危險的事。”
蜀辭目光澹澹地看了那吳大娘一眼,似是有些意外麵對這麼多氣勢洶洶的人們。
她一名婦孺,竟有勇氣站出來出言維護。
雖然說她蜀辭,並不需要任何人維護便是了。
吳大娘雖為讀過什麼書,卻也不似這些人蒙昧無知。
本就對那黃老道感觀不佳。
昨日又瞧著那老道人明顯是在打薯大妹子的主意。
今日聽鐵匠師傅說,好似清晨時分,這薯大妹子與那老道人在鐵匠鋪子裡鬨了一些不愉快。
那鐵匠師傅也是個老實人,明眼瞧著分明是那老道人妄圖對人家娘子動手動腳在先。
隻是如今那老道人在村中風頭正盛,鐵匠師傅不欲多加惹事,也未到處多言什麼。
隻是吳大娘卻看不過去了,這分明是便宜占不成,蓄意報複。
眼下初春寒峭,幾日連連大雨,溪河湍急危險。
夜晚祭祀,若是稍稍出了一點意外,落入水中,即便不將人淹死,也有凍死的危險。
大抵人性本就自私,生死當前,哪裡容得她們細思道理,更何況人類的悲喜本就不想通。
對於吳大娘子的指責,她們絲毫不以為然,理直氣壯道
“她既在我們村子裡落足住下,便是我們村子的一份子,吃得也是我們村子裡的口糧。
她那病殃殃的相公整日裡喝下的藥材,烤著的爐火不都是我們村子裡的嗎?
如今叫她抽空出些力,又不是要她性命,又怎能推演,含含湖湖的。”
村子裡倒也有些明辨是非之人“李大嬸這話說得就不對了,薯大娘子不論是吃食還是爐火,都是花了銀子來買的。
彆的不說,就那幾顆夜明珠,就是村子裡好幾年的收成了,她本就不欠旁人的。
隻是薯大妹子啊,你也莫怪,眼下我們村子裡發生了這般怪事。
好幾家的姑娘都失蹤了,若是還糟糕一些,怕是已經出了人命。
我們也想早些結束此事,可莫要招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那老神仙指名道姓,說你八字硬,命格顯貴,可令神仙顯靈。
若你能行行好,幫助大家夥渡過這難關,我們必然記你一輩子好的。”
蜀辭顯然是個軟硬不吃的,她冷笑道“我需要你們記著我一輩子好做什麼?記著我的好是能讓我吃飽飯還是能夠替我消災解難?
莫要在此礙手礙眼,再胡攪蠻纏,休要怪我不客氣!”
蜀辭在魔界狂傲慣了,這話對於魔河大人而言,算不得什麼過火之話。
可落在這群人類們的耳朵裡,卻是極端刺耳。
惹得一眾人極不愉快。
“這婦人好生不講道理,甩臉子給誰看了,若非我們收留他們夫妻二人,她那要死不活的相公怕是早就一腳踏進閻王殿了!”
“對!既然她這般不識趣,我們又同她客氣什麼,如此沒有同情心。
我們何必將她那小相公扔出村外,管他死活?!”
這話明顯是怒極之下的氣話。
可這無疑是觸及蜀辭的逆鱗,她眼眸內似有火焰洶湧,森森厲然“你們敢!”
“薯大娘子又何必要將事情鬨大,你隻需小小配合一二,待到祭祀結束,我等自然不會為難。
若是一來二去,惹得你那身子不好的相公沉屙複發,那可就大大不好了,老道兒心中定是十分過意不去的。”
隻聽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人群慢慢分開出一個道路。
黃老道著一身新換的惹眼道袍,手執拂塵,一臉誠懇地看著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