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麻麻亮,北風呼嘯而寒,被窩正暖,蜀辭呼呼大睡正是香甜時分。
這是,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百裡安坐在牆麵前打坐冥想,睜開眼眸,看了一眼窗外天色。
時辰還這般早,路上行人都還沒有幾個,誰會挑一大清早來登門拜訪。
不是有意擾人好夢,就是有要緊急事。
那敲門聲並不吵鬨,顯得很是有禮有節,卻篤篤個不停,沒個間斷。
床上睡的正香的蜀辭果然被吵醒了過來。
動物的聽覺本就靈敏,蜀辭頂著蓬亂的發型,眼神冷漠“誰一大清早的,惹人好夢,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百裡安起身開門,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她一襲無垢白衣,身上沾染著清晨獨有的冷意,好似涓涓古泉,絲絲清冷味道。
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瞳也是透骨微涼,宛若能夠看破人心。
百裡安一臉愕然地看著門外女子,沒有說話。
蘇靖神色如常,平靜道“你便是溫含薇新收的弟子,姬昔年?”
百裡安見她並未認出自己,心頭鬆了一口氣,道“見過蘇靖師姐。”
蘇靖抿了抿唇,微妙地沉默了片刻,道“下午宗主夫人就要抵達十方城,命眾弟子結伴而行,你需得做好準備。”
不知為何,比起平日裡,她的聲音要大了三分。
屋內翻來覆去的蜀辭果然更加暴躁了。
百裡安點頭應是。
蘇靖話未多說,待她傳話完畢,乾淨果決地離去後,隻留下暴躁難眠地蜀辭在床上翻來覆去。
百裡安一是迷惑蘇靖的來意,若隻是為了告知宗主夫人即將到來之事。
何須輪得到她堂堂太玄少主親自前來通告。
正午時分,李半分抵達客棧,太玄弟子皆要莊重以弟子之禮相迎。
阿伏兔和蜀辭畢竟都屬於妖魔那一掛的,百裡安就將它們安置在了客棧之中。
既然要借以姬昔年的身份在十方城內行事,李半生那即便不想多有交集,也須得打個照麵應付一二。
李半生禦劍入城,來到相約的客棧之中,還未步入客棧。
便見到客棧門口靜心獨立等候的那道白衣身影。
見此一幕,李半生不由會心一笑,目光也隨即變得溫暖柔和來。
在這兩百年間,她與自家女兒感情一直不算親厚,蘇靖自幼時起,因身體原因,便一直疏離至親。
自打發生兩百年前那場意外,李半生自知對她深有虧欠,母女之間也鮮少有交心的時候。
蘇靖獨來獨往慣了,看似清冷的性子,行事去格外瘋癡固執。
心結難解,不論是對她還是對蘇觀海,她都多有回避,分明是至親,卻形如陌路。
看來對於百裡安活著回來,與尹白霜重歸就好的這件事,已經足以讓她釋懷走出過往了。
若非心境豁然,李半生可不相信能有一日,能得她親自相迎。
李半生麵上掛著微笑,腳步輕盈地走去,“阿靖,你是在等為娘嗎?”
蘇靖轉眸望來,向李半生微微頷首,道“至十方城的太玄弟子已經到齊,阿娘若有指示,請移步二樓。”
雖言語之間,客套疏離的痕跡仍很重。
但李半生並不在意,臉上消息愈發溫純。
進入客棧,李半生在蘇靖的帶領下,一邊溫聲詢問她近日身體狀況,一邊行於通向二樓的樓梯。
忽然,李半生溫和的言辭驟頓。
隻一瞬間,天靈蓋被灌入無儘冰雪一般。
她臉色煞煞慘白,跨上台階的一隻腿也驟然僵硬不動了,好似被一隻看不見的鬼手驟然扼緊了腳脖子。
這一變故發生得十分突然,即便是蘇靖也不由注目過去,凝眸問道“阿娘?”
李半生好似看起來身子極不舒服,似是被氣得暗傷都發作了。
她臉色極為難看地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蘇靖,眼中溫柔不複,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百裡安那臭小子是不是也在這裡?!”
蘇靖一怔,似是不能理解母親的靈覺何時變得如此敏銳。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二樓傳來了一眾弟子的腳步動靜聲。
太玄弟子陸續從客房中出來,看著樓梯口紛紛見禮恭敬道“弟子參見夫人。”
李半生一眼便認出了人群中站在角落裡的百裡安,亦是隨著眾人喊了一聲夫人。
李半生眼中血絲怒現,牙關緊咬,額上青筋甚至都微微隆了起來。
她沉沉怒喝一聲,目光如吃人一般“你!”
百裡安見她眼神這般針對,一時不解。
他忙站了出來,走近彎腰行禮道“太玄九經入室弟子,姬昔年,見過宗主夫人。”
李半生神情恨恨地看著百裡安,有苦難言。
百裡安此刻臉上易容術巧奪天工,顯然是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
李半生不顧念他的生死,也要顧念顧念她家阿靖的感受。
便是怒火燒心,也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點破百裡安的身份。
隻能假意裝作不知真相,她沉顫著嗓音道“姬昔年,倒是一個好名字……好……好好……含薇倒是眼光獨到,替我太玄收了你這麼一個好弟子。”
百裡安見她眼中竟是飽含殺意,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得罪她的事情,正欲說話間。
這時客棧外傳來一輕柔的女子嗓音“敢問太玄宗,姬昔年,姬公子可是住在這間客棧。”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客棧門口外,立著一座奢華尊貴的金玉馬車,馬車旁侍立著兩名十方城宗室弟子服飾的女子。
方才說話的,便是其中一位。
李半生皺了皺眉,看向百裡安“怎麼回事?”
十方城的宗室弟子,怎會找上百裡安?
百裡安也是十分意外,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外其中一名弟子攤開一張畫冊,目光在客棧內一一對比一番。
最後視線定格在百裡安的身上,不由微微一笑。
她很有禮貌地進入客棧中,向百裡安行禮說道
“姬公子既數日以前通過了城主大人的擇婿試煉考驗,便是我們三小姐的入幕之賓了。
今日便是三小姐宴請九位公子的日子。
如今時辰已過,其餘八位公子皆以到齊,何以遲遲不見姬公子,故特派我等前來特來迎接公子入城。”
百裡安神情錯愕。
昨夜,九十九並未告訴他,今日便是方歌漁宴請眾人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