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懷著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想要看一看牧雲夜對那小子的態度與感官。
牧雲夜何等城府之深,很快注意到司徒也那隱晦的目光,哪裡看不出來司徒也打的是什麼想法。
即便是再好的涵養,被人懷疑性取向也不由氣得臉色鐵青,有些煩悶地甩袖先行一步離開了宴席。
麵對尹白霜的發問,百裡安很快答道
“春日賞花,冬日看雪,乃四季之態。
十方城終年大雪,更是有冰雪銀城之奇稱。
來此,自當入鄉隨俗,好好觀一觀這紛紛暮雪下轅門的美景才是。”
聽他這般回道,尹白霜神情這才稍有和緩,然後用力瞪了容黎君一眼,模樣有些小得意。
誰料那容黎君臉皮極厚,被人拒絕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他搖著扇子湊上跟前來嗬嗬笑著“好一個紛紛暮雪下轅門,聽起來確實比賞花有趣多了。
既然能得姬公子這般好心推薦,本君自當也該投桃報李,好生陪一陪姬公子一同賞雪了。”
說完,還裝腔作勢地仰目看了一眼樓外天色,嘴裡哎呀一聲,道“瞧瞧,這外頭下起了大雪,待會兒姬公子還得需要一人為你撐傘才是呢。”
這般厚顏無恥且理所當然的做派,讓眾人大跌眼睛,完全看不下去,也是紛紛腳步匆匆地趕緊離開。
百裡安也是給容黎君這一套皆一套的示好行為惹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若非此刻是身在方歌漁的府邸之中,他都有些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那個大胸狐狸幻化而成的。
但顯然不是,比起那大胸狐狸,這人的道行更高。
而且那大胸狐狸,也沒有他這般會詩情畫意,文化水平更是遠遠不及此人,隻會乾巴巴地說一些土味情話。
百裡安一時拿不定此人究竟在圖謀些什麼。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方才多加維護他的也是這容黎君。
儘管一身寒毛豎起,百裡安也並未冷下臉來,隻平靜說道
“多謝容黎君好意了,修行中人,大好男兒身,不比姑娘家那般嬌弱惹人憐,自是無需人撐傘的。”
百裡安一臉客客氣氣,言下之意,無不提醒著容黎君。
他是男子,那副為人撐傘,悉心周到的手段與本事還是用在女兒家身上吧。
一切都已經交代得十分清楚了,百裡安不願與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多有糾纏,便也隨著尹白霜一起離開了席麵。
剛出樓塔,百裡安接過侍女提前準備好的紙扇,撐開正欲推向尹白霜那邊。
見他這般貼心周道,尹白霜小小地羞澀矜持了一下。
就是這麼一下,便給那貓兒似得容黎君找著了空子,一個矮身便鑽到了傘低下去。
他像個陰魂不散的野鬼,一雙細長多情的眼眸笑眯眯地看著百裡安。
“姬公子可真是個體貼人的好性子,隻是啊,本君不比姬公子這般身體康健。
吾自幼羸弱多病,腹中有疾,最是畏寒了。
若是能有一人能在賞雪之時,為本君撐傘以待,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天地間的雪越下越大,正午已過,天上已經基本看不到日頭了。
灰蒙蒙的天色裡,大雪呼嘯,飛至人間,迷蒙的飄雪落在容黎君纖長漆黑的睫毛上,如灑霜鹽。
他一雙烏黑的眼含著笑,吸魂又奪目,暈靄渺渺,似有江南多情的春雨停駐,瀲灩而來。
這一雙眼睛瞧著如宴席間百裡安從他臉色看見的眼睛並無多大區彆。
隻是現下瞧來,明亮了許多,宛若一下子透出了原有的山水本色一般。
百裡安原本抬起欲推出去的手生生停了下來。
他目光中的冷淡情緒化為驚詫愕然,雙目微瞠,表情似有些空白。
見他這副反應,原本一臉逗弄的容黎君也是一愣。
他摸了摸自己的麵皮,還以為自己是出了什麼差錯。
可手掌之下,仙君的那張臉依舊完美,按理來說,並未有任何破綻可言。
尹白霜見傘下那兩人冷不丁地就‘深情對視’了起來。
百裡安甚至都沒有將那狗皮膏藥推開來,緊著他在傘下頭避風雪。
還是一副被他迷了心竅的失魂落魄模樣。
一時之間,尹少宮主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委屈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
她冷煞著一張臉,眼眶通紅地走過去,狠狠地在百裡安的腳麵上踩了一腳。
然後一句話也不說地衝進了風雪之中。
百裡安疼得回過了神來,正要去追。
卻發現容黎君還一臉笑意盈盈、雙手抱胸地站在那裡。
看著尹白霜越走越遠的背影,一時之間他竟是進退兩難。
見百裡安這般模樣,容黎君便驗證了心中所想,知曉他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奇也怪哉。
這隻蠢貓兒能夠認出尹白霜不稀奇。
那蒼梧宮的大小姐壓根就沒打算在他麵前偽裝什麼,他又那般喜歡她喜歡得緊。
可她卻不一樣,她有意隱藏身份,故作風流公子姿態,便是容黎君他自己都挑不出半點差錯來,一切氣息習慣都隱藏的極好。
她自認為與他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他未必就能這般熟知自己。
這還未過一個時辰呢,這小子是如何確認是她的?
‘容黎君’笑著接過百裡安手裡的傘。
不知為何,在確認他是真的認出自己後,倒也不是那麼想看他陷入為難的境遇了。
撐著紙傘,翩翩落葉而起,‘容黎君’如一蓬清霧消失於風雪之中。
下一刻飄渺如仙地出現在尹白霜的身後,執傘的手微微一偏,替她擋去了所有的風雪。
“容黎君”語氣調笑之餘又帶著一絲認真“十方城的雪極寒,許多修士都不可完全禦寒,雀神君可要好生照顧自己才是。”
這種時候,追來的不是百裡安,反倒是這個討厭的人,尹白霜臉色冷極“你滾開。”
‘容黎君’摸著下巴細細打量著她的怒容,不由笑道
“都說蒼梧宮尹少宮主大半生行事癡顛,整日裡都在醉生夢死,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裝。
唯有十六歲以前的尹少宮主,天真爛漫,少年鮮衣怒馬,幾分小姐驕縱的意氣。如今瞧來,倒也有些往昔的影子了……”
‘容黎君’非但沒滾,還湊近了些。
一雙含情脈脈的情人眼微微彎起“近來……可是有好事發生?”
尹白霜沒料到他竟能一語點破自己的身份,神情微僵,眼神愈發冷淡,警惕地看著很快被風雪吹得霜白了頭的風流仙君。
這時,身後傳來匆匆踏雪的吱吱腳步聲。
她偏開視線望去,果見百裡安手裡撐著一把傘正朝著這邊快步走過來,卻是將傘麵打在‘容黎君’的頭頂上……
尹白霜的表情,徹底凍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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