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軟綿綿趴在案上的青玄一把握住了百裡安的手腕,手中盛滿酒液的杯盞隨之傾斜歪倒而出,順著青玄雪白纖長的脖頸倒了下去。
清冽酒香淌了滿懷,浸透衣襟,夜間單薄青衫下,蜀錦雲線的素色肚兜在半透的衣衫下若隱若現。
她抬起濕潤迷離的眼眸,看向百裡安,低聲呢喃道“所以今夜你陪我喝酒,是在……安慰我嗎?”
百裡安怔愣了一下,看得出來,她醉了。
他沉默片刻,將手中的那壇酒藏在了桌案下方,然後取走她手裡捏得緊緊的空酒杯,低聲道“是的,我在安慰青玄大人。”
青玄微微支起身子,下巴和脖頸拉出秀麗好看的線條,眼眸深深眯起,掌與腕的相觸忽然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她握著百裡安手腕的那隻手掌驀然用力,試圖將百裡安拉拽過去一些。
醉酒之下,幾乎是與那夜掰斷百裡安指骨時沒輕沒重的力道相差無幾。
力道之大,縱然是生拖硬拽一隻成年大象也不在話下。
然而這一夜,百裡安飲的是茶而非酒,他的身體在那力道之下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在這忘塵殿中,自是不可能當真如同一個身嬌體軟易推倒的侍君郎寵一般跌入位高權重的女官懷中。
青玄眉頭皺起,喉嚨發出一絲不滿的咕噥聲,縱然醉了酒,意識迷蒙之下,可是極為律己克製的。
她手掌一鬆,放開了百裡安,彷徨的神色在半清半明間也恢複了往日淡淡的模樣,手臂甚至還往桌底一撈,撈出百裡安方才所藏的那瓶子酒,仰頭又灌了一口。
說是醉意上頭了,眼力見竟還是這般的尖兒,將他藏酒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青玄懶懶地靠在書案上,不似往日裡那般衣冠整齊,清亮的酒液溢出唇邊,順著線條纖美的玉頸滑下,燭光下看來竟有幾分風流的楚楚動人之意。
她斜目乜了他一眼,嗓音清冷卻是有了一絲莫名的惑人“這般不知情識趣,當真不知娘娘看上了你什麼?”…。。
百裡安垂眸拂袖,擦拭去案上沾染的酒液水漬,以免弄臟書卷。
聽得青玄此言,他忽然好似懂了方才那微妙的曖昧氣氛是怎麼回事了,他嗓音模糊地低笑了一下,再抬眸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大人想讓我如何安慰你?”
青玄動作隨意瀟灑地扔了手中空了的酒壇,微微一笑,然後兩隻手托著自己的臉頰用力啪啪拍打了幾下,臉頰在兩隻手掌的撐擠下,看著有了些肉感。
她似乎是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然後朝著百裡安擺了擺手,笑道“世間都說酒色害人,當真不假,方才也是昏了頭了,你彆在意。”
百裡安微詫抬眸。
喝多了的女官大人,比起平時倒是多了幾分坦率與可愛。
“若說這‘酒’是方才我給青玄大人的那壇子酒也好說,這‘色’……難不成大人說的是在下我?”
青玄輕唔了一聲,歪了歪腦袋,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道“今夜你看起來,讓人很有胃口,格外的下酒。”
百裡安輕歎一聲,道“大人心情可有好些?”
青玄嗤笑了一下,道“事情尚未解決,何來心情好些一說,不過今夜喝了一場酒後,沉甸甸的心裡頭,倒是空了不少。”
她目光放空了幾許,眉鎖之間尚且仍自可見心事重重,但也有了幾分釋懷看開之意,幽幽說道“浮遊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遊者鞅掌,以觀無妄,解獸之群而鳥獸夜鳴,災及草木,禍及止蟲。你說得對,萬物雲雲,各複其根,反倒是我,太過執著起偏見了。
想來這也是為何,縱有人者,獻以源血,卻效力甚微的緣故了吧,非心之本意,而是以道德約束,迫以為之,縱以源血入池,非誠心向係娘娘所化信仰之力,也皆是枉然。”
“開啟聖域之門,所求的,無非不過一字‘誠心’而已。”
“縱然是我與輕水,都尚有私心,力微力薄,又去哪裡,求來這麼多與我們一樣的人來。”
說到這裡,青玄似覺疲倦,困醉之意大起之下,她慢慢地朝著桌麵低趴下去,嘴裡咕噥了幾句,懷裡新找到的案本書卷滑落在地也不曾察覺知曉。
百裡安輕歎一聲,起身將她抱起,低聲平靜道“在這世間,人與人本就是不一樣的,聖域之門,考驗的是眾生人心,僅憑你們二人的心意,如何能夠填滿得那泱泱血池。”
更莫說,如今昆侖子民人心難齊,最根本願意是,真仙教借著紫魔蠱為媒介,邪神詛咒之力動搖人心,再以傳道士的方式洗腦精神控製。
如此源血,早已不具備啟門之資。
醉得朦朦朧朧的青玄忽然拽緊百裡安的衣袖,低首將臉頰埋進百裡安的胸口裡,輕聲問道“因為弱者不具備阻止山崩之勢的力量,逃避與自保都是值得被諒解的,對嗎?”
百裡安眉角抬了抬,靜了片刻,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弱小者,逃避並非原罪,但諒解,嗯……我換個方式問大人,這般諒解了,你開心嗎?”
“怎麼可能……開心啊。”
百裡安將她打橫抱起安置在了平日裡她留宿的殿中那張小床上。
他伸出手來很不客氣地將她那張藏在陰影裡、醉得暈紅卻眼底閃爍著淚光的臉頰生生扳正了過來,輕笑一聲,道“是啊,你不開心,既然不開心那就去他娘的,怎麼開心怎麼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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