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官也是一臉奇怪,道“擎翱真人與那司侍君素無恩怨來往,更何況他堂堂真仙,怎會去無故為難司侍君?”
滄南衣緊鎖的眉頭並未鬆開,她輕撫濕透的衣袖,眼底卻深如淵海,瞧來莫測。
那女官覺得娘娘這反應當真奇怪至極,猶豫片刻,遲疑問道“娘娘看起來似乎……並非是真心想要懲罰司侍君?”
這對於昆侖淨墟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昆侖淨墟之所以能夠於六界之外,安穩長存這麼多年,無非隻在於娘娘大公無私,以聖人之心立世立命,不偏不倚的對待每一個人。
若是聖人動情,則蒼生不寧。
若心生偏愛,這昆侖淨墟怕是不得安寧了。
女官憂心忡忡。
滄南衣撫平衣袖間的濕痕褶皺,眉目淡淡低垂。
對於百裡安,她素來就從未生出過要懲處他的意思。
且不說黃金海中,護她真身之情,便是放歸黃金海千萬妖族桎梏金印這一點,縱然百裡安這小子當真居心叵測,帶著壞心思煽動青玄的思維,她都不會懲處於他。
更何況,她知曉這小子並非是那樣的人。
儘管知曉百裡安進入昆侖淨墟目的不純,是為取回屍王將臣心臟。
可她卻也承認,正如輕水所言,他對昆侖山並無惡意,甚至隱約之間,還帶著耐人尋味的善意。
對於解放那千萬黃金海妖族之事,可是對他吃力不討好的,而且事情一旦暴露,必然會引來仙尊祝斬的雷霆審判!
或許在這女官心中,她有心偏倚。
可事實上,她也確實是在偏倚百裡安。
世間本就不存在永恒長久之物,即便是聖人,亦是會經曆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積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墮。
縱然逆天改命,也不過是改了一時的興衰寵辱。
滄南衣對於給自己逆天改命之事,其實並不熱衷,若是太過執念,反而會起不寧之心,最後與那金仙豐虛一般,自困不說,還叨擾蒼生。
如今的昆侖淨墟命數,在命盤之中亂做無數分線,是起是落,是生是滅,皆難成定數。
以她如今之力,再難編織這難理命線。
聖人大道至公,那是源自於有對大道公允的絕對實力。
如今她自保尚且不能,唯一能夠做的,無非是給身邊這幾個跟著她太久的小家夥們尋一個安身之所。
若昆侖淨墟界崩注定成為定數,她不會強求,世間萬物緣起緣滅,生死相複,若執意要與天道抗衡,那無疑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對於百裡安,她無意懲處,卻也知曉擎翱真人對他起的心思那些小動作,如今待他尚有幾分合作利用之心,可一旦界崩,這小子注定成為祭獻血旗。
不論是仙尊祝斬,還是神主傲青,都會將他除去。
縱然他如今修為已複,背後似乎還養了一些屬於自己的暗部勢力,可在真正的大勢天道麵前,稍有不慎,為命運巨輪碾壓之下的齏粉,也是常有之事。…。。
她之所以讓他去那刑天峰,一為,此番青玄行事,確實引得眾怒不滿,青玄做為昆侖司璽女官,擔不得此事,唯有讓身份為外人的百裡安擔下。
刑天峰做為專門克製屍魔的絕死之地,‘罰’之三日,足以讓心有不平著安分下來。
而這小子的強種脾氣性子,滄南衣也不是不知。
早在離開黃金海,大亂潮音結束之後,她曾多次給他機會讓他坦言相告自己修為真相。
他似乎忌憚太過,始終不曾透露半分來。
做為昆侖之主,不論是立場還是情理,她都不足以主動點破此事,聖人言出法隨,為天道知曉,仙尊祝斬必然有所感應。
這小子,平日裡機靈,到了這種時候,卻是格外地不開竅了。
滄南衣對於他在刑天山中,或許會為了怕自己知曉他修為恢複之事而封閉靈力不去抵抗山中炎烈的想法也是有所預判。
縱然他不想暴露自己身上那條小白龍的存在,她留給他的那隻尾巴也足以幫助他抵禦山中炎氣。
甚至他若是再聰明一些,亦是能夠發現有那尾巴的加持,自身靈力可與此山昆侖相容相隱,氣機相合。
天地陰陽本平衡,界崩之下,誰都無法帶走這山中的一草一木。
旁人無人知曉,這億萬天穹之上的三輪日月,乃是界物至寶。
屍魔王族之身,本就屬至陰,便是這小子妖體狀態,亦是應了玄霜應龍之身,乃是極寒之體,體內生死陰陽平衡並不穩定。
她本有意將昆侖山的日月星辰最為回報贈予百裡安,如此以來界崩之下,他亦可多張底牌,在仙尊祝斬的手中存活下來。
隻是叫滄南衣匪夷所思的是,這諸多條件下來,這貨竟還能夠被那山中炎陽灼傷到如此誇張的程度。
口吐鮮血,內臟消融成血水……這可不得了!
她沒想傷他罰他,不出意外,今日下午青玄便能夠帶著他歸山請命。
可如今聽起來,怎麼一副快要掛掉的樣子?
滄南衣的眉頭越鎖越緊,心道這其中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她無知無覺地撫平了衣袖間的褶痕,長腿一抬,便從美人榻上起了身。
那女官愈發匪夷所思了,心道近日來娘娘狀況這般不好,這是要到哪裡去。
她誠惶誠恐的跪在滄南衣的麵前,低聲道“娘娘這是要做什麼?”
滄南衣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衣帶,淡道“青玄前些日子受了刑罰,三日未見,也不知傷勢如何,吾且去看看。”
說完,暮隱西歸處裡,一隻白鶴乘雲而來,將她托載而起,飛升而去。
女官起身欲言又止。
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