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侍君。
反倒更像是英年早婚人夫感滿滿的少年郎君?
若是這時候再有一個孩子,畫麵想必是更加和諧了。
這小子雖說看著年歲不大,可滄南衣卻總覺得,他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這自然而然生出來的念頭剛從心中冒芽而起,滄南衣卻是不由心下一怔。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是吃他一碗涮牛肉罷了,她怎就生出了這種布衣暖,菜飯飽,一室雍雍的煙火神仙之想法。
滄南衣看著百裡安遞過來的食物,回過神來,皺了皺眉,道:"當吾是豬嗎?夜本就深了,怎麼可能吃得下這麼多食物。"
話是這麼說的,可她還是接過了百裡安遞過來的東西,連床榻都沒有下,像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宅院大小姐。
她用筷子將那綿軟的雞蛋餅撥分成小塊,浸泡在湯汁裡,吃咬一口,香嫩綿軟吸滿湯汁的口感在唇齒間彌散開來。
是溫暖的味道。
滄南衣捧著碗道:"這是藥膳?"
不論是那湯粥還是那餅子,都有一股淡而清苦的藥香,豐富了食物口感的同時,隨著那暖流暖入胃中,更有絲絲縷縷的靈力匯入身體的五臟六腑之中。
雖說效果見微,卻真實存在著,在細細密密地修復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筋脈。
以她如今的身體傷損,早已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這具身體就像是暴風雪下千瘡百孔破敗的薄紙傘。
在這世間,基本已無靈藥能夠對她的傷勢起到任何的作用。
想不到在這小小藥膳之中,卻是能夠有著如此見微的功效。
儘管說無法療愈她多年的沉屙迭新傷,可這一口口湯粥下腹,卻是能夠有效減輕她筋脈臟腑的撕裂痛處。
她嘗出了這湯粥裡的藥性,其實直接熬成湯藥,亦可有此功效。
隻是這小子怎知曉她不喜吃苦藥之食的?
他若是燉了一鍋濃黑的湯藥,她必是一口都不會嘗試。
如今她不過小眠半夜,紅泥爐子瓦罐粥就已備好,她以為自己夜間剛醒,兼身子傷痛不適,必然沒有多大的食慾進食。
可她一次次空碗甩出去,這小子不知疲倦地有一碗碗盛滿新的豐盛到底食物送到她的麵前,還一麵與她閒談和崑崙淨墟毫不相關的人間四海諸國有趣的奇聞軼事。
她一人進食,又未免太過無聊,百裡安拂袖擦拭筷子間,落在地麵間的影子卻是無言地一點點拔長變高。
皚皚銀髮在絨毯間鋪散開來,清涼如月光,肌膚冷白如玉石,本應是極為鋒利如鋼刀利刃的外表,此刻卻是鋒芒儘斂,便是連額前那對修長鋒利的銀色龍角,也隻生出兩對突的小角在額前。
清涼如銀雪般的長髮在那宮殿冷色長明燈的打照之下,卻不顯涼寒之意,反而如那罐中咕咚咕咚翻騰聲響的熱粥一般,泛著一絲融融暖意。
毫無徵兆卻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了妖身。
他什麼都沒有說,卻又好似什麼都全盤說出來一般。
與那日在小山居的彆院之中,那般滿身防備警惕的模樣全然意味不同。
他似覺身後那兩條鏈子丁零噹啷地十分吵鬨麻煩,索性隨手一扯,便將至扯了下來。
月光鎖離體,頓時化為一輪月印懸掛在他的手腕間,乖巧聽話的貼服著,哪裡看得出來像是封印屍魔的鎖魂仙族至寶。
妖身之下,五味具在。
百裡安翻過另一張空碗,為自己也添了一碗熱粥鮮蝦,又烙了一張雞蛋餅,他喝著熱粥,眼眸歡快眯起,淡淡一笑,道:"夜間宵食,需得有個飯搭子一同吃聊才更有樂趣,娘娘若是覺得一人獨吃無味,我便陪娘娘一起好了。"
他對自己如何修出妖身,又是如何化解那月光鎖之事,止口未提。
而滄南衣喝粥的動作不便,可謂是用心如止水來表示對百裡安的小秘密興致缺缺,可她那雙形狀好看青墨色的眼眸裡卻是浮現出了絲絲縷縷淺淡的笑意。
百裡安止口未提,滄南衣同樣是一句不問。
仿佛眼前坐著的,還是那位修為被封,身體孱弱無法自保的屍魔質子。
不知不覺間,那不小的一罐子粥火鍋,倒也是全進了二人的肚子裡。
百裡安像是伺候太後娘娘似地接過滄南衣遞過來的空碗玉筷,看著她慵懶地眯起雍容長眸,手掌輕撫肚子,斜倚在床幃,姿容不改,縱然是睡醒飯後依舊有著不可直視的風華絕代。
百裡安手腳利落地很快將碗筷收拾乾淨,撤了瓦罐食碟,獨留下紅泥小爐與燒得正旺地碳火。
天際仍舊一片夜色,清晨尚遠。
百裡安盤腿坐在地上鋪就的厚厚毛毯上,略做思索,道:"娘娘覺得,君皇乘荒成親一事,能有幾成勝算?"
吃飽飯後,倒也難得在這半夜時分,困意未起。
聽得百裡安這般說,滄南衣側撩了撩眼皮,淡淡一笑,道:"方才吃飯的時候有著許多時間,為何不聊,憋到現在,可不好受吧?"
百裡安笑了笑,道:"吃飯享用食物,是一種閒懶的樂趣,若是在這種時候聊如此國家大事,這碗裡的飯,會來報仇,變得也就不那麼好吃了。"
滄南衣有些意外。
所以方才喝粥涮肉的時候,這小子隻聊人間風月奇事,各方有趣見聞。
對於崑崙山中之事,仙界之事,甚至是九幽六道之事,都止口不提。
竟之事單純地想要帶她,享受一個許多凡人都喜歡的、平凡的夜晚宵夜時候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