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皇乘荒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羞辱,眼裡都直透著吞人骨髓的陰毒狠戾,他恨不能直接召出三千天雷將這不知死活的小子轟殺成碎片。
可是當他看到百裡安立在那真仙教的一眾教眾弟子之中,竟是以著眾星捧月之姿,教眾以著極為虔誠的姿態將他簇擁保護。
甚至連那讓君皇乘荒靈魂都感受到戰栗恐懼的舊神主擎翱,都手斂大袖,低眉順眼的站在百裡安身後一步距離裡。
儘管那距離很是細微,看似微無,可他卻是真真實實地立在那個屍魔質子的身後,眉眼之間,還有些從未對他這個君皇扶持著有過的謙卑恭順。
若非早已知曉擎翱早在十幾萬年前就已經身入昆侖淨墟發展真仙教,而這小子骨齡不過十幾載。
他簡直都要懷疑,這擎翱真人是否是受此子指使,才在山中布局籌謀這麼多年,圖他水神一域。
隻是此刻君皇乘荒心中震撼絕不止於此。
前不久,那翟龍分明入水神殿,請求他打開城門,借著收斂戰亡將士屍骨之名,試圖引動敵軍入界。
可翟龍死去不過一炷香功夫,竟是防線大破,界域告破,饒是這擎翱在如何借著舊神主用兵如神的手段,也不可能在短短數日的時間裡,打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來。
他的兵呢?他的將呢?!
他的守衛下屬呢?!
都是吃乾飯的不成?!
君皇乘荒心思錯亂之間,卻是見自己山河之下,身著標誌性藍衣玄甲的仙兵將士,竟是錯亂無序地站在敵軍的隊伍之中,他們手中不再執有槍旗戰刀,士氣低迷,竟是再無半分戰意。
如此現象,分明就是主動開啟了城門,在未得軍令之下,引敵軍入城,這才使他兵敗如山倒!
尤其是在那些人中,君皇乘荒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麵容,不損不傷,毫無守城禦敵之相,個個眉眼頹喪,雙眸空洞茫然,身上玄甲已半卸,手中兵刃已上繳。
君皇乘荒根本就無法接受這種事的發生,他好似收到了極大的屈辱與背叛,一個個地指過那幾個跟隨他多年的得力乾將,暴怒道:“艮照!沅起!白黔今!枉本君將爾等視為心腹!視為忠臣能將!你們竟就是這麼回報本君的!不戰而降!你們枉為水神一族的仙兵!”
那被點過名字的幾人本是在君皇乘荒開口說話之前,都紛紛低首,愧於見人。
可聽得君皇乘荒這聲聲字字的諷刺謾罵,那幾人憤然抬首。
其中一人說道:“君上也知曉不戰而降這個道理?!翟龍將軍何等英雄氣魄,一代忠臣良將,萬千敵軍未能取他首級,卻死在了自己拚死守護的君王的一杯毒酒下,何其諷刺!
但凡君上有著身為君王的骨氣與擔當,就不會在如此時刻了,還犧牲一個又一個珍貴探得敵軍情報的斥候去做那無用的傳遞求救書信,君上靠一個女人靠了一輩子,故此養成了這種遇事隻知麻痹逃避的性子。
君上若有迎敵征戰之心,就不該是終日泡在這聲色犬馬之中寫詞奏曲!若論全族上下,何人有著一顆未戰而降之心,當君上一人當仁不讓也!”
“你!大逆不道!你忤逆不敬!”君皇乘荒氣得渾身發抖!
可他憤怒之餘,又是萬分驚恐不解。
他自然知曉毒殺父帝留給他的老將茲事體大,縱然賜下毒酒,也是私下行為,他們又是如何知曉?!
這是擎翱真人淡漠一笑,他抖了抖斂起的大袖,眼神晦暗無光地看著君皇乘荒,嘴唇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君上容稟,本道既有心圖謀水神一域,試圖將其收入囊下,這幾十萬年來自是要事事都考慮進去的,水神一域有臥龍悍將翟龍,國變之時,他自然會成為本道的第一大阻礙,故此,他不出山來,我自入山去,知曉這位翟龍將軍的容貌為何,其實也並非是什麼難事,還有那枚玉佩”
擎翱真人麵上又是一笑,道:“知曉他亡妻所贈玉佩,意義非凡,也非難事,於戰場之上,由我教鬼手先生以偷星換月之術盜得此術,也不難。
說起來,這鬼手先生,出自於仙界,亦是君上推薦本道結交認識從而加入真仙教的呢,如今用起來果真趁手。
至於在那玉中施以痕影之術,記錄出君上的所行所為給你手底下的軍士來看,更是不難了。”
“當然,這一環扣一環的計謀,君上但凡破除其中一點,本道都難以成事,隻是君上心思實在太過簡單好猜,本道猜你沒有勇氣開啟城門,迎接敗軍重振旗鼓。”
“從你決定執意不開城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君上敗北的命運了。”
君皇乘荒兩行眼淚奪眶而出,他心如刀絞,卻是悔恨晚矣。
他隻是怯懦沒有勇氣,卻不蠢笨,事到如今,如何不明白,當初擎翱真人分明是能夠一鼓作氣,攻城略地,卻偏偏要在隻攻占一城之後,以逼迫驅趕之勢,隻毀城邦,不殺仙兵,使得城中戰士見開啟城門無望,自裁於城下之後,再率領千軍,踏碎屍身。
意不在羞辱,而在諷刺他們的君王有多怯懦昏庸。
故此每一次城敗,他們便知曉,自己毫無退路,更無援兵。
他們隻是抵抗巨石碾壓的城牆磚瓦,在自己的君王眼中,他們甚至隻是用來拖延時間,等待昆侖援軍到來的炮灰。
可即便如此,他們在翟龍將軍的帶領之下,始終未降。
一次又一次絕望城破,不知何時自己回如同那些被碾碎的同袍一樣,為君皇乘荒棄之如履的輕易拋棄。
直至翟龍將軍,背負一身血戰累累,重回水神殿,隻為給他們求一個退路恩典。
卻死在一杯毒酒之下時。
就好似苦苦支撐許久的他們,終於崩斷了最後一根線。
因為他們可笑的發現,自己前仆後繼負傷死戰,骨血成泥,竟變得毫無意義。
戰意如山倒,失去了翟龍將軍,就好似失去了最後的信仰,他們儘數不在抵抗,自願打開城門禁製,引得大軍入城入域。
就這樣,擎翱可謂是後半場戰鬥,不費一兵一卒,就在短短一日時間裡將這水神國域徹底攻占下來。
看著大軍如烏雲壓境,君皇乘荒渾身虛乏無力,牙關緊咬,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雄鷹自少年臂間振翼而起,百裡安攏了攏自己身上的狐裘大衣,隻淡淡道了一句:“交出尊仙璽印,君皇大人尚且還可以護下全族士兵不死。”
“小小質子,也敢欺人太甚!”君皇乘荒終於忍無可忍,召手之間,便召來一記金色天雷,朝著百裡安的頭頂劈落下去,勢必要將這孽畜劈得魂飛魄散!
百裡安眼皮都沒撩動一下,身後一旁如山鬼般靜然而立的擎翱真人冷笑一聲,揮手之間,便將那道天雷揮散得一乾二淨。
隨著他一個冷漠的目光抬起,萬千真仙教教眾弟子紛紛拔祭出腰間鮮紅小旗,暗合天圓地方之勢,緊接著,一尊巨大如山的巨鼎在那萬千小旗的召喚之下,自虛空之中隱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