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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枉為人子(1 / 2)

整個場麵又是一靜,眾人帶著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靈籠之中的那道身影,隻覺一時之間,不寒而栗。

然而,縈繞在他們心中多年不為人知的疑惑,在這一刻也終於好似得到化解一般。

就說這世間哪裡來的絕對光明,在乾淨的心鏡裡也會藏有鬼蜮的陰影。

越是盛烈的光明之下,所藏見不得光的陰暗麵便越深。

自古以來,便是開天辟地的父帝之神,征戰出三十六天宮上清之地的他,一生也並非全然清明磊落,關於他亦是有著與妖王結合,誕下私生子種種不堪傳言。

是說,這世間哪來的什麼絕對純白如雪,乾乾淨淨,千萬載歲月以來,孑然一身,風月不改。

更莫說,這位昆侖娘娘的血脈本源就非是純仙一脈,妖氏一族,修得仙體,辟易妖仙新族,本就是違背天道的奇跡。

以妖仙之身成就聖人之心,本就疑點重重。

誰能知曉,這聖人皮囊之下,是否亦是藏著一顆魔鬼心腸?

當年仙魔之戰,仙族殘勝,以著極為慘痛的代價贏得了萬載仙道昌隆太平盛世,這麼多年以來,魔族氣焰始終難起。

誰有能夠保證,這位妖仙娘娘,是否為魔族安排在他們仙界之中一柄久遠難以察覺卻在關鍵時刻致命的一把利刃。

惡墮者沉淪。

舊神主傲青尚且都能夠在山中偽裝真仙這麼多年,在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而如今,昆侖山即將墮山沉落,身為天地五尊仙的君皇陛下亦是死得莫名其妙。

換做以往,誰能夠想象在昆侖神主的眼皮子底下,竟會昆侖顛覆,夫君慘死,水神國界淪為他人之物,三十六天宮有著崩滅之危。

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偏偏在眼前一樁樁一件件接連成為現實。

如此想來,這一切禍緣好像都是取自於神罰試煉。

神罰試煉是娘娘一手開啟的,迎來了史無前例的黃金異雨。

而此之後,本應結束試煉的修士們,卻又因為娘娘廣召山君拜師名而留在了山中。

甚至連四方不出於世的隱仙大能,都接二連三地被儘數吸引入山中來。

這一樁樁一件件,再細細串聯起來,當真叫人嗅到了極為濃烈的陰謀意味。

凡人逆天改命,尚且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聖人命盤,早已在千萬年以前,如同命運注定一般刻畫在了天道命理之中。

聖人若想逆天改命,所要付出的代價,豈非是祭獻蒼生?!

難怪……這麼多年來,她雖庇護子民,可對子民從未寄托過身為聖主的憐愛歸屬之心。

如今看來,難道不正像是古魔天卷中所記載的將自己子民信徒當為豬羊圈養的邪靈。

天道萬法都窺不清這世間的善惡是非,他們僅憑肉眼神通,又如何窺得透那聖潔外衣之下的真實。

“這話說得好生荒唐。”忽然人群之中,出現一道嬌小柔弱的身影。

看到來人,輕水與青玄二女麵色皆為一變,失聲道“小殿下。”

梵殊真人也是眉頭大皺,看那神色竟是極為不悅的。

“小殿下大病初愈,來此間戰場做什麼,這裡不該是殿下來的地方。”

小山君一襲黑裙古靜如素,她俏生生地立在人群之中,眉目稚美,下頷尖尖,生得骨柔肌膩,在這樣的混亂場麵之中她神色卻是十分安靜清雋,容顏靜致。

她側眸平靜看梵殊真人一眼,道“我的阿娘如今被這些個人步步相逼,我若還繼續在我那春秋宮內當一個病秧子,可是太不像話?”

女樊眉頭大皺,如今昆侖山失勢,她連滄南衣都不怕,更莫說眼前這個名存實亡的小小孱弱山君了。

她聲線愈發冰冷迫人,寒聲說道“陳述事實,如何就成了步步相逼,她冷眼坐觀放任自己夫君受叛軍圍困戰死,對於那一封封求救增援之信熟視無睹,放任真仙教攻城掠地。

以著娘娘的本事,若非她放任為之,真仙教豈能做大,人間有句諺語,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娘娘縱為聖人,可過錯就是過錯,有罪就是有罪。”

雪夜寒風,青衫紅袖於亂風中撫動,柔細纖腰間墜著的古銅小書隨風輕曳,小山君微抬下巴,淡渺的輕光裡她雪白側顏輪廓乾淨利落,漂亮的眉眼微抬,空靈的嗓音如囈語般輕輕響起。

“女樊殿下這話可說得真是矛盾,我娘親是與父親合離在先,既已合離,便再無乾係,何來放任自己夫君戰死之罪。”

小山君目光定定地看著女樊,神色頗有幾分認真的意味“女樊大人可知曉昆侖與水神合離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持續數十萬年的兩界盟約正式告終,是父親在合離之後,遲遲不願離開昆侖山的庇佑,攜領界域留在了昆侖山中,我父親那人……”

說到這裡,小山君絲毫不忌諱地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想必諸位對他那性子也多有了解,他存著怎般心思要一直留在昆侖山中,想必也不必我來多說什麼了。”

女樊麵上滿是斥責之意“山君小殿下這話說得好生涼薄,那可是你的生身父親!他受人圍困,戰死沙場,殿下絲毫沒有要為其戴孝之意,我從殿下麵上更是觀不出絲毫悲痛之心,殿下今日還要在此據理力爭嗎?”

女樊冷哼道“且不論娘娘因何人何事而與君皇陛下合離,縱是合離,君皇陛下貴為天地五尊仙,萬物仙靈之長,我道中人又豈能冷眼旁觀。

即便是毫無關係,身為仙靈,在尊仙遇難之際,也應明白尊仙隕落一方天地同悲的慘理,我輩中人更應身先力行,施以援手。”

小山君道“那依女樊大人之見,對於水神界域亡國、君皇慘死一事,身有餘力卻冷眼旁觀者,是為身懷罪過也?”

“這是自然!娘娘道法超然,縱有傷在身,可她分明尚有餘力禦敵,昆侖勢盛,妖仙守境大能者人才輩出,若非與那逆賊叛軍有所勾結,縱然她不親身而至,派遣手下精兵強將又非是什麼難事!所以我實難想象,娘娘心中究竟是在作何打算!”

小山君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忽而輕聲一笑,道“如此說來,那在場諸位,豈非個個皆有罪了,不知心係道德大義的女樊大人可能一一審判得過來?”

女樊一怔,不解道“這話什麼意思?”

小山君麵上笑意淡去,眼底漸生寒涼“父親的求援書信隻此一封嗎?自那水神山中派遣出來的斥候,又僅此他一人嗎?

父親對外求援的對象,又僅僅隻是昆侖山嗎?諸位皆為仙族中的強者,彙聚一方,乃仙尊祝斬名下之仙臣,水神界域發生崩國之禍,倉惶無助之下,父親又豈會隻向我娘親一人求援。”

“給我出來!”

隨著小山君一聲清叱,數道人影跌跌撞撞地擠出人群,跪在了她身前的雪地上。

而那幾人身上衣衫新血疊舊血,並未替換衣衫,仍舊是水神一族的戰士斥候的軍服裝扮。

“小殿下容稟!水神國域遭逢大難,君上囚困一方、生死難料,曾派五百七十八名精銳斥候部隊離山求援,求援對象不僅僅是娘娘,君上曾有嚴令,山中外仙前輩,四方名修道者,仙門宗教,但凡有力施以援手者,皆不惜代價將他親筆書信送出呈上,可是……可是無一人接,無一人接受啊!!!”

風雪漸盛,雪花鋪麵而來,又急又密的打在少女雪白美麗的麵容上。

她身不具修為,無法施展靈力隔絕風雪,又兼大病初愈,她麵色很快蒼白如紙,連細頸膚下細微的青紫血管都看得清楚,唇上也隻有淡漠的淺紅,幾分柔軟病態初顯。

她似冷得臉色青白,漆黑纖長如鴉羽的睫毛間掛著寒霜細雪,卻是叫這位孱弱的山君小殿下在這嬌弱的病氣之下,無端平添了幾分幽沉涼薄的寒意來。

眾人心頭一寒,一時之間,竟是不敢對上那柔弱多病骨的小山君那雙漆黑無光的眸子。

還是輕水女官瞧她那副蒼白病弱的模樣瞧得心疼,解了身上外袍衣衫,走過去披在她的肩頭。

小山君也並未嫌棄輕水衣袍沾血的汙痕,她攏了攏身上對她而言過於寬大的衣袍,上前兩步,柔弱的身姿立於一處寒石之上,眸子低垂,年幼的山君,此刻卻是有了幾分離世的睥睨之意。

冷淡的目光掃過眾人,清稚的嗓音不含任何威壓,十分平靜“父亡母傷,諸位是欺我昆侖無人了嗎?”

女樊心頭一沉,心道事態好像再向不妙的方向發展而去。

她神色陰晦,將眼皮壓低了些,心情不好之時,右臂間的斷口陳年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令人心頭愈發的煩躁。

“聽小殿下這話的意思,莫不是還想問罪於我等。”

小山君於亂風之中身姿如故,於風中微揚的墨發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襯得她五官竟漸漸有了幾分與她年紀並不相符的深邃豔麗。

她揚唇一笑,含著淺淺嘲意“自然不是,一人行事若覺得有過,自是好叫人輕易定罪問錯,可若人人皆如此為之,大家總是心照不宣,覺得那所為的過失,卻也能夠有著諸般理由叫它變得理所應當,這是世人慣用的手段,縱然是正道人士,亦不能免俗。

隻是諸位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有何顏麵在此指摘我的娘親,輕易定性言說她的過失,肆意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於她?”

女樊心神一震,巧妙的布局在這一刻竟是就這麼給一個小丫頭片子給大亂了。

水神國域一戰,君皇乘荒派出來的斥候探子基本上都被擎翱手底下的死士清理了個乾淨。

擎翱手底下那些怪物們做事素來利落乾淨,不留把柄。

這小丫頭不通修為,常年養病未涉政事,拿來如此本事,竟能夠在這樣的局麵下,還保留了這幾個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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