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朝聖之禮,才算得上是真正結束。
直至仙臣們告退之後,陸陸續續地離開東天神殿,滄南衣轉身之際,身後那棵巨大的雪樹所散發出來的神華光輝,襯得她皮膚毫無血色,比之前竟是要蒼白病態不少。
但她動作卻是灑脫隨意地將那根樹枝虛遞而出,安靜生長在大殿之中的那顆銀白神樹枝條招展之間,竟是主動將她掌心那株樹枝重新召回歸結而去。
“還請娘娘止步。”
這時,殿下傳來一道沉沉沙啞的嗓音。
朝聖已然結束,若山中有大事,本應在殿堂之上就應言說出來,可若並非大事,此刻在東天神殿之中高談論闊政事之外的閒事卻也是十分失禮的一件事。
可滄南衣麵上卻不見任何不耐之色,她轉過身來,垂眸看著殿下身著灰白僧袍的修士。
“不知梵殊真人還有何指教?”
滄南衣神色漠然,可看到殿中這位赤足沾泥的清苦女修士,倒也難得地收起了眼中素日裡淡而自然的慵懶鬆弛的意味,透出幾分認真對待的態度。
此刻神殿之中唯一留下未離去的修士法號梵殊真人,乃是當世極其少見的女性苦行僧,她並非妖仙一脈出身。
乃是人族佛門中修行得道而飛升的修士,本是在六十萬年前坐居於仙界西台山,獨身修行,不開山立派,不依附各方仙族勢力,乃是真正順應天命的苦行修士。
她悟性絕俗,雖修為不達五尊仙這般至高境界,卻也是萬法皆通,佛法自然,便是連仙尊祝斬那般漠然高絕的心性對她亦是多有幾分敬佩之心。
十四萬年前,這位梵殊真人問道聽聖於昆侖山,亦是苦修至此,本意不過於昆侖山野之中小住些時日,縱然已為仙身,依舊秉持行腳乞食,奉行佛法,用苦行修功德,以戒為師,遵循古法。
恰逢遇上跋山涉水而來,穿過天外十萬裡冰雪領域,披霜帶雪,已然奄奄一息的小山君。
梵殊真人奉行普度眾生危難,因小山君心臟間那一枚惡魂釘而因此結緣,從不結勢常年苦行遊曆四方各界的梵殊真人就至此長居昆侖山中。
惡魂釘乃是曠世奇術煞煉而成,滄南衣解其術法,卻始終無法令那一枚紮入心臟鎮死而魂生的釘子徹底拔除出體,反遭其傷噬。
梵殊真人是昆侖山中為數不多知曉小山君身世來曆的人,她憐小山君生為死去,父母見棄的悲慘命運。
又敬那無名女仙侍不惜性命為代價,跋涉十萬裡,隻為自家小主求一線生機。
亦憫小山君自幼魂釘鎮心,病魔日夜纏身,體虛身弱,縱君皇娘娘不計她的出身與來曆願意收留於她,並給予山君的尊榮與地位。
可梵殊真人卻也在此之前聽聞過這位君皇娘娘收徒的慘烈現象。
尚且不能為人師表,又如何能夠為人之母。
一個個身強體壯的仙二代子弟落在了她的手中,都非死即殘,小山君這般年幼體弱,梵殊真人卻是對其未來命運十分擔憂。
故此足駐昆侖山這些歲月以來,她於小山君卻是真正的亦師亦母,雖未行過真正的拜師之禮,卻也對她常年傳道受業,教字讀經。
雖小山君不同於尋常孩子那般天真爛漫,性子偏於古怪了些,可常年陪伴下來,梵殊真人卻是待她極為真心的。
隻是仙尊祝斬雖然敬重於她,卻是怎麼也不可能將父帝血脈傳於她這樣的女性苦行僧門下,單支一脈,過於勢微。
梵殊真人也是清楚這一點,知曉小山君若是拜入她的門下,必是弊大於利,自也不會因為心中個人喜惡,強行違背天意收她為徒。
更何況小山君之心性太過古怪,不適合苦行佛門之道。
梵殊真人傳業授道歸傳業授道,卻也並未動任何收徒的心思,隻是這麼多年來,卻時時為她留意,此道大事。
在她心中,君皇娘娘生性太過淡漠,滿身太過清明,與誰都不親近,與誰都不會具備任何超越理智的情感,太上忘情道對她而言再適合不過。
隻是對於小山君而言,並不適合。
輕水青玄兩名女官雖見識廣博,卻太過刻板,這一點與她十分相似,也不適合小山君。
每每念及此處,梵殊真人都難免憂心忡忡,不知小山君前路幾何。
她站在仙輝塵屑裡,那些叫眾多仙臣都求之不及的仙澤恩物,她卻纖塵不沾身,一身灰白老舊的僧袍滿是世俗塵土的氣息,麵容嚴肅地看著殿上高如身在雲端的聖潔女子,緩緩的開了口。
“指教談不上,隻是娘娘近日以來,忙及處理山中大小事務,貧道本不該在此時煩得娘娘分心。
隻是小山君殿下年歲已然不小了,雖在幼年之時,得以娘娘逆天改命之術幻得半妖之身,得以幸存至今。
可此身無法修行,難解惡魂之災,如今百事皆定,娘娘是否也應該考慮一下小殿下的終身大事了?”
這位梵殊真人極少涉足於東天神殿這樣昆侖淨墟內部的議政聖殿,她雖身在昆侖,但始終並不隸屬於昆侖。
今日出現在這裡,滄南衣已然料想到她是為了小山君的事而來。
卻沒想到她竟會有著這樣的提議,麵容不由露出幾分古怪來:“終身大事?梵殊真人這是想將小君君嫁出去?”
苦行佛門僧尼,在昆侖山中做起了紅娘仙的事……
可真真是另類不搭。
梵殊真人顯然沒有想到外表絲毫不世俗的君皇娘娘想法竟是這般的簡單世俗,刻板嚴肅的麵容憋悶了一瞬,旋即沉心靜氣下來,說道:
“貧道並非此意,小殿下體質特殊,本難存於世,可若是能夠得法修行,遵循適合自己的道,纏脫自在心,開彼智慧眼,閉塞諸惡道,倒也不難通達善趣門,得續命之法,自由健康舒朗的大道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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